第60章 繼承人(二更)(第2/3頁)

在陸之昀未做大祈的首輔之前,這言官和內閣之間,可謂是一種互相傾軋的關系。

那時的朝局雖有廣開言路的清明之象,但此前的許多內閣成員,為了爭奪首輔之位,也曾籠絡過言官,或是幹脆將自己培養的門生送到言官的隊伍中,好讓這些言官成為他們競爭首輔之位的工具。

而陸之昀做了首輔後,這言官集團卻很少會像前朝般,每次大朝都要彈劾彈劾當朝的宰輔。且陸之昀算是文官比較擁護領袖,他雖為世家出身,卻沒公府嫡子的那些倨傲,反是在成為閣臣後,提拔了許多的寒門子弟。

祈朝內閣的地位,也在陸之昀當了首輔後,達到了全盛。

高鶴洲身著繡著錦雞補子的緋袍公服,斜眼睨著陸諶在皇帝頷首後,一步又一步地朝著龍椅的方向走了過來。

別的言官彈劾權臣,是有著錚錚的氣節。

可陸諶想要彈劾陸之昀,明顯是夾雜著個人的仇怨的。

皇帝問道:“陸卿家有何事要奏。”

陸諶拱手持笏牌答道:“回陛下,微臣要彈劾首輔陸之昀。”

這話一落,在場所有的官員都屏住了呼吸。

陸之昀烏紗帽下的眉眼深邃矜然,也微微轉首,緘默地看向了他。

高鶴洲暗嘆,都多少年了,雖說此前也有幾個不長眼的言官還沒認清局勢,當著陛下的面就要彈劾陸之昀權勢過大,有僭越之嫌,可後來都被陸之昀以強硬的手段收拾了。

陸諶這小子,也不知該說他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這頭真的就被撞傻了,連命都不想要了。

皇帝的面色微微一變,嗓音猶帶著孩童的清亮,難以置信地問道:“你說什麽?”

陸諶將聲音拔高了幾分:“臣要彈劾陸之昀結黨營私,僭越弄權,不折手段的鏟除異己,屢悖朝綱,實乃禍國殃民的奸臣!”

這話一落,小皇帝的面色登時變得煞白,亦騰得一下,就從龍椅處站了起來,斥道:“陸諶,你在胡說些什麽?”

陸之昀淩厲威嚴的目光,也落在了陸諶的身上。

陸諶的身體在感知到了陸之昀正在看著他時,便驀地一僵。

他知道他對陸之昀這個叔父,仍是有著來自骨子裏的懼怕,可重活了兩世的他,絕對不能再怕他了!

哪朝的言官,都沒有因為敢於諫言,就被皇帝下令殺死的道理,前朝就一位權勢滔天的奸臣終年被言官彈劾,及至垮台之時,還是落得個淒慘的下場。

陸諶想要讓陸之昀也如那前朝的奸臣一樣。

至於陸家的全族,和父親拿命換來的爵位,他全然都不在意。

重活的這一世,他只想狠狠地報復陸之昀,就算不能立即就扳倒他,也要在朝中時常的彈劾他,讓他日日都難受,別過得那麽順遂。

思及此,陸諶剛要開口再列舉陸之昀的罪狀。

譬如現在,陸之昀在君主的面前,竟還要坐著講議朝政。

陸之昀卻先他開口,雲淡風輕地問向小皇帝:“陛下,陸都事的話,你怎麽看?”

他的語氣不高亦不低,嗓音也比尋常的男子沉厚了些。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極有分量。

小皇帝立即恭敬地回道:“先生既是朕的帝師,按制就是不臣之師,何來的僭越二字?再說陸諶說的那些話,朕也不會輕信,朕尚年幼,是先生一直在幫朕打理著大祈的朝務,朕對先生感激還來不及,不會任由這些驕亢的言官來汙蔑先生的。”

皇帝這番話講罷,高鶴洲的唇角往上揚了幾分。

陸諶的面容驟然僵住,眼眸也闊了起來。

眼前的這個小皇帝,雖穿著龍袍,卻實打實地就是個傀儡。

他說的事實,在皇帝的口中,也都變成了一句汙蔑。

——“陛下!您身為君主,不能不聽言官忠直的諫言啊!陛下!陸之昀實乃朝中大患,一日不除,也會威脅您的帝位!”

陸諶的聲音越來越高亢。

小皇帝覺出身側的氣壓驀地變低,面色不禁一駭,立即便將禦案上的牙牌扔到了陸諶的面前,對著殿外的侍從命道:“陸諶公然在朝堂汙蔑帝師,將他拖下去,在午門處重打五十大板,再罰俸祿半年,以儆效尤!”

因著陸諶言官的身份,皇帝也不好將他罰得過重,待侍從進殿後,還探尋似的看向了身側的陸之昀,問道:“先生,朕這樣罰對嗎?”

陸之昀緘默地看了皇帝一眼,方才淡聲回道:“陛下是君主,處置朝臣時,無需問臣的意見。”

皇帝剛要回他,卻是重重地咳嗽了數聲。

伴著陸諶撕心裂肺的喊聲,陸之昀得見了皇帝的這副模樣,不禁微微地蹙起了眉宇。

他分明記得,皇帝是在兩年後才會染上癆病,所以他也一直有讓太醫好好照看小皇帝,及時同他匯報他的身體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