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偏心的沅姐

聽著廖哥兒可憐兮兮的哭聲,沈沅忙從琵琶袖中抽出了一塊軟帕,微微俯身為男孩拭著面上的涕淚,溫聲哄道:“不哭了廖哥兒,等你五叔回來,五嬸就去問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廖哥兒最聽沈沅的話,在她寬慰他的三言兩語下,便乖巧地點了點小腦袋,只那小鼻子還因著吸氣而微微翕動著,回復沈沅時,也語帶抽噎。

待沈沅目送著仆婦將廖哥兒送回院子處時,不禁想起了婚前,江豐同她說的一席話。

她是因為在前門街上發現了離家出走的廖哥兒,這才有了能夠接觸陸之昀的機會。

後來能同他頻繁接觸的緣由,也都是通過教廖哥兒課業來牽的線。

江豐說廖哥兒性情頑劣,夫子教不了他,這才央著她來試試的。

可近一年的時日接觸下來,沈沅卻發現廖哥兒實則是個格外聽話懂事的孩子,若是偶爾鬧些孩童的小性,大人說幾句,他也很快就能改正過來。

一點都不像江豐說的那樣頑劣。

思及此,沈沅下意識地瞥了江豐一眼,亦隱隱覺出去年夏日發生的事,怕不僅僅是巧合這麽簡單。

江豐察覺到了沈沅目光微詫的視線,連忙恭敬地問道:“夫人,您怎麽了?”

沈沅收回了眸光,終是搖了搖首,沒有去盤問他。

她覺得,陸之昀總歸也不會心機深沉到要拿廖哥兒來做誘餌,引她入他的圈套。

況且那時的陸之昀,好像連她是誰都不知道,還是她尋了好些機會在陸之昀的眼前露了臉兒,他才記得自己到底是誰了的。

及至申時三刻。

江豐來了趟沈沅的院落,說陸之昀已經歸府了,現下在養鷹院處,沈沅便斂飭了番衣發,隨著江豐去了趟鷹院。

臨近夏日,白晝愈長,這時當的日頭猶很明媚,金瞳的光影瀉在菡萏池上,伴著周遭扶疏葳蕤的花木,大有明瑟曠遠之意境。

若想通往鷹院,需要經行一個抄手遊廊,還要再穿過一道立柱雕有花瓣蓮葉的垂花門。

等眾人即將到抵垂花門處時,江豐卻上前攔了下沈沅,似是要幫她遮擋住一些駭人的景象。

沈沅不解地問道:“發生什麽事了,為何要擋著我?”

江豐如實回道:“夫人,公爺在馴海東青呢,場面有些太血腥了,您還是避一避吧。”

沈沅想起自她將那只海東青的幼雛送給了陸之昀後,好像就沒再看見過它了,今日倒是想看看它長得多大了,便對江豐道:“無妨,不用替我擋著,這點場面我還是能撐得住的。”

江豐猶豫了一下,終是沒有再攔著沈沅想看陸之昀馴鷹的場面。

待江豐退避一側後,沈沅卻見站於橫木上的海東青已經長大了不少,此前還略顯深灰的毛色也變成了漂亮的雪白色,圓眸犀利地站在鷹架的橫木上,瞧著也多了些猛禽的兇態。

陸之昀應是並沒有注意她的到來,沈沅遙遙瞥見的,也只是男人側身而站的高大英挺身影。

男人今日穿了襲香色的羅蟒賜服,那形制挺拓寬大的袍服上,無論是前襟、後背還是兩袖,都重繡了金蟒,那些形態鷙猛獰戾的四趾坐蟒還繞過了他寬厚健碩的雙肩。

香色比明黃色略淡些,卻也襯得人的氣質極顯矜貴。

這一瞬,沈沅甚至有些恍惚。

若說句僭越的話,陸之昀穿的這件坐蟒賜服,與龍袍比也沒什麽不同,無外乎是坐蟒的趾頭,比真龍要少一只。

這樣的陸之昀,竟是讓沈沅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官人、季卿、陛下……

這三個詞同時出現在了沈沅的腦海中,也不知為何,她那螓首前,竟也驀地有些發脹。

——“咕咕咕、咕咕咕。”

白鴿淒慘的叫聲打斷了沈沅沒來由的思緒,只見侍從將它從籠子裏放出來後,還故意地做出了驅趕的動作,惹得那只鴿子愈發驚慌,兩只羽翅也撲扇得更快了些。

待那只可憐的鴿子即要從地上起飛時,海東青立即便兇猛地俯沖而至,亦用利爪殘忍地鉤起了鴿子的身體,並用尖喙不斷地啄著它的腦殼。

轉瞬的時當,那鴿子就連掙動的力氣都沒有了,奄奄一息地撲騰了最後幾下羽翅後,便殞了性命。

沈沅得見了此景,心中大駭地用纖手捂住了雙唇後,隨即便顫著長睫闔上了眼眸。

蒞了這遭後,她適才突然產生的那些奇怪的念頭也消失不見。

江豐見沈沅還是被驚擾到了,面上也顯露了幾分愁難之色,因為陸之昀已經注意到了二人,且正蹙眉往他們的方向闊步行來。

而適才那只還在逞兇鬥狠的海東青,也將兩只爪子老老實實地搭在了陸之昀伸出的左臂上,歪著腦袋站著,溫馴地就像是一只尋常的玩寵。

如今這只海東青已經過了熬鷹的階段,它剛到陸之昀的手中時,他也確實悉心照料了它好一段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