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門戶

安邑,昔日的魏國都城,今日的河東郡首府,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它的失去對於秦軍而言,不是一個輕易可以承受的代價。

衛莊的消息要比秦軍的軍報快上半個時辰,當軍報擺上呂不韋桌案的時候,相邦府中一眾幕僚已經聚集了過來。

一眾人聚集在巨大的沙盤前,研究著此刻的對策。

呂不韋則坐在一旁,看著身前大廳中幕僚在走來走去,翻閱著宗卷,打著算籌,有些頭疼。

安邑的地理位置重要,可更重要的是其中儲存著的糧草,如今已經被龐煖所得。

無論是再怎麽厲害的將軍,再精銳的兵馬,沒有糧草,那麽也不會有所作為。

呂不韋之前並不在意,那是因為五國合縱,大量的糧草都運往函谷關的聯軍主力。龐煖的一支偏師,即使再怎麽精銳,可糧道拉得太長。

秦軍只要守住安邑、蒲坂兩座重鎮,維持住這個底線,那麽龐煖的軍隊就相當於被鎖在了河東,最多只能在附近的城邑討些便宜,只待時日一久,自會退去,進不了關中。

一眾幕僚終於推算完畢,將所得的結果呈送到了呂不韋案桌前。

“相邦,龐煖軍所得糧草,至少可以維持二十三日。”

呂不韋對於這結果並不滿意,看向了桌案前的幕僚。

“多者呢?”

“一月有余!”

呂不韋面色不善,怒氣蓬生,一手拍打桌案。沉重的聲音回蕩在屋室之中,嚇得一眾幕僚立刻跪了下來,躬身請罪。

“一月有余?余下多少?”

此刻對於呂不韋來說,一個精準的數字至關重要,因為多一天,少一天,都可能影響如今的局勢。

“相邦恕罪,聯軍糧草情報未知,我等也無法推算具體時日。”

呂不韋一揮手,大喝一聲。

“都退下去!”

一眾幕僚得了此言,如蒙大赦,惦著腳尖,不敢弄出一點聲音。

誰都知道此刻秦國相邦心情不好,在這個時候得罪他,那和找死有什麽區別?

房中變得空寂,呂不韋敲打著桌案,心中盤算著。

以五國聯軍之力,到出皮牢的時候,龐煖軍至少還留有十五日的糧草。

後五日,安邑下。如果龐煖在奪下安邑的同時,派兵在周圍的城鎮掠集糧草,那麽至少還有十日到二十日左右的空間。

以最壞的情況打算,龐煖軍的攻勢,至少還可以維持兩個月左右。

兩個月,想到這個數字,呂不韋的面色更加不善。

掩日的出現讓呂不韋轉過了頭,問了一聲。

“如何了?”

安邑是怎麽丟的,這個問題比眼前的麻煩更讓呂不韋在意。

“龐煖令一千趙軍先鋒在安邑城前挖掘壕溝,做攻城之狀。河東郡守以為有利可圖,率軍而出,想要殲滅這股先鋒,重挫聯軍氣勢。誰知道龐煖親自督陣,於陣前斬殺河東郡守,直接奪走了安邑。”

“貪功!”

呂不韋憤怒地說著這兩個字,可掩日卻是不以為然。

秦軍將領誰不貪功?

在巨大的優勢下,河東郡守不率軍出擊,而是看著趙軍完成攻城準備,那才是傻子。

只不過,技不如人罷了!

呂不韋痛斥著這個豬隊友,抒發心中不平之氣,可是冷靜下來,也不得不面對現實。

“以一千卒敗安邑守軍,這個龐煖,還真是讓人驚訝啊!”

歷來誘敵之策,如果稍微不慎,那就是自蹈死地。

龐煖以聯軍統帥之尊,行此險策,用兵之道尚在其次,其手段之險絕,立功之心切,實在讓呂不韋有些心寒。

這是個不要命的人!

“羅網組織了幾次行動,想要燒毀聯軍的糧草,可是龐煖防範甚嚴,並沒有成功。”

“本相知道了。”

對於羅網近來的表現,呂不韋已經是越來越失望了。

“還有一個情報,趙爽並不在龐煖軍中。”

“趙爽?”

呂不韋本想要訴說著下一個話題,可是聽到這個名字,卻是滯留片刻。

“他在哪裏?”

“在龐煖打下安邑前,趙爽便與龐煖分開了,此後,蹤跡不明。”

呂不韋的心中莫名有些煩躁,揮了揮手。

“無論如何,只要蒲坂還在手中,龐煖就進不了關中。你去告訴桓齮,他這一萬軍不能動,便是拼至最後一兵一卒,也要守住兩月,將龐煖拖在河東。”

只要蒲坂還在秦軍的手中,那麽龐煖的大軍就繞不開這顆釘子。如果他敢渡河進攻關中,就會被切斷糧道,全軍覆沒。

“另外,你親自前往河東,協羅網助桓齮守城。如果蒲坂丟了,羅網也不必再存在了。”

呂不韋以大秦相邦之威勢,便是掩日,也不敢輕易違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