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前路漫漫

箭矢呼嘯而過,戰場變化無端。

蕞城的墻頭經過兩日戰場的洗禮,早就脫了一層皮。遠遠望去,密密麻麻的箭矢紮在了土層之中,幾乎看不到頭。

晨曦的陽光照耀大地,號角之聲已經響徹。

連攻兩日,大小作戰十數次,可這座小城卻橫隔在聯軍面前,像是一座山嶽,揮之不去。

當聯軍第三次踏上蕞城矮墻的時候,龐煖終於見到了那位秦軍主將。

他正在主城墻上,指揮著秦軍兵馬。

秦兵的長戈同時從左右刺來,龐煖斜避,雙手握住鐵質的長杆。龐煖年老,可氣力卻不輸於年輕人。

左右的兩名秦兵都是力士,可卻無抵抗龐煖這個老叟。他微微用力,兩名秦兵長戈脫手。

揮舞長兵,駕輕就熟。

兩柄長戈在空中有著牽引一般,劃過漫長的距離,洞穿著城墻之上兩座小形的哨塔,將其上兩名執弩的斥候殺死。

這兩座弩塔憑借地勢,這兩日來已經收割了至少不下百名聯軍的兵士。

龐煖向前踏了一步,身後道狹,若是不小心,很容易掉落山澗之中,趙軍正在從下攀爬。

兩名力士被龐煖的真氣震蕩,摔倒在了地上,再爬起來的時候,想要阻止龐煖,卻被他擒出雙手,扭斷了脖子。

王翦看向了前方的老者,矮墻之上,因為聯軍兵士的到來,顯得亂糟糟的。他在眾人護衛之中,高喊一聲。

“六國無人乎,讓你這個老者沖鋒陷陣?”

眼前之人,擋住了他兩天,而龐煖卻已經不能再等待下去。

呂不韋是何等人物?

兩天的時間,足夠他調集到足夠的兵馬,龐煖已經拖不起了。

聯軍的士兵已經沖了上來,龐煖的臉色冷徹,揮了揮袖袍。

“左上右四,先除哨眼,斷其耳目。兩隊合力,為軍先鋒。”

蕞城雖小,可是卻是易守難攻,城墻以土夯成,以山勢為屏障。主城墻之前,有著一段斜坡,王翦又在坡後建立了一條矮墻。

兩日以來,聯軍兩度占據了矮墻,卻始終無法突破沿途險要,占據主城墻。

王翦更是在山勢險要之地,修築了不少的哨塔。這些哨塔,既可以觀察聯軍的兵力流動,也可以是射擊狙殺。

“聯軍連攻兩日,力疲。四國聯軍,燕為弱旅,擊之。”

看見龐煖占據城墻之後,調兵遣將,拔除各處關隘險塞,王翦敏銳察覺出了聯軍之中軍力強弱,派遣身邊的兵馬,朝著軍力最弱的燕軍而去。

秦軍的弩箭射來,左右的兵士張開長盾,護衛在龐煖周身。

龐煖觀察著戰場的局勢,聯軍本是仰攻,占據劣勢。秦軍以逸待勞,這秦將事前還修築了不少條甬道。

如今,主城墻上的秦兵通過甬道,正往最近的一處土壘支援。

“一眼就看出了我軍虛實麽?”

燕軍的進攻受挫,腳步放慢了許多。狹窄的道口,百十步的距離,大部分的區域都是秦軍勁弩的射程範圍。

“龐煖,你本一山中老叟,麾下一無猛將,二無精兵,徒逞口舌之利,安敢犯我大秦?如今身死無他日,不如自此回鄉,可得天年。”

戰場之上,一輪箭矢射罷,便唯有王翦的聲音,最為清晰。

攻心之策麽?

龐煖是聯軍主將,可真到他要親自率領將士攻城的地步,本身便是一件大傷士氣的事情。

“秦王年幼,呂不韋本是衛人,卻竊得秦國權柄,為一己私利,屯重兵於洛。他根本沒將你們秦人的死活放在心上。”

“我等攻秦,不過欲除呂不韋。汝等若是投降,可保全妻子,安享富貴。”

龐煖的聲音響徹戰場,城墻之上的王翦聽在耳中。

這老頭滿嘴都是謊話,可是真的傳到秦兵耳朵之中,卻是有著幾分影響力。

龐煖的腳步放緩,聯軍的進攻節奏卻加快。

從破曉到日中,主城墻前所有的哨塔土壘都被聯軍拔除。

隔著土壘,龐煖也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看見王翦。

他沒有想象之中那麽年輕英武,然而卻有著一股穩重之感。

已至此時,兩方都已經力竭。

“王翦,你已無兵,何必頑抗!”

秦軍兵少,王翦靠著一千兵卒硬扛了龐煖兩日,此刻城頭之上,已經是稀稀落落,比兩日前少了許多,沒有多少秦兵的身影了。

“我城中尚有精兵五百,足以禦敵。”

王翦的話響徹,充滿了自信,傳到了聯軍耳中,讓眾人面色一變,卻聞得龐煖一聲大笑。

“關中精銳,一赴函谷,二赴上郡。你這城中,哪裏還有五百精兵?此刻蕞城之後,不過萬余老弱,何足為敵?”

“匈奴易破,五國易敵。我得鹹陽軍情,河西守軍已然破匈奴之軍,不出兩日,必出定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