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重任

這是蘇大為第二次進入大理寺。

跟在李思文身後,沿著路經行進,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大理寺正堂。

“金法敏是誰?”

蘇大為忍不住,詢問身邊的人。

那是李思文的隨行扈從,他偷偷看了李思文一眼,然後低聲道:“新羅使團的正使。”

蘇大為頓時恍然大悟。

怪不得這名字聽上去有點耳熟,安文生曾和他提過。

不過,在蘇大為看來,他不太可能和那個層次的人接觸,所以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待會兒進去之後,不要亂說話,聽我吩咐。”

大理寺大堂外,李思文停下腳步。

他回頭看了蘇大為一眼,低聲叮囑了一句,也不管蘇大為是否聽懂了,就邁步往裏走。

蘇大為三人,忙跟隨其後,走進大理寺大堂。

大堂裏,已經來了不少人。

大理寺卿段寶玄也出現在大堂之上,在他上首,端坐一個身穿華服,年紀大約在三十上下的壯年男子。

而段寶玄下首,依次坐著兩人。

李思文走進大堂之後,與段寶玄和那壯年男子行禮,而後又朝另外兩人一揖。

“見過侯寺正,袁寺丞。”

兩人忙起身來,朝李思文欠身還禮。

李思文是大理寺主簿,論品秩,在寺正和寺丞之下。

這兩人之所以還禮,怕更多還是因為李思文的老子,李勣。

“思文,你來的正好,剛才金正使言,殺害金德秀的兇手已經抓到,故前來銷案。”

“什麽?”

李思文一愣,立刻看向那壯年男子。

那男子站起身來,操著一口聽上去略顯別扭的官話道:“小使已經查明,金德秀之死,是因為與使團成員崔玄義吃醉酒後發生了口角,雙方在爭執之中不慎被害。”

“那崔玄義呢?”

“崔玄義失手殺死金德秀之後,一直心存愧疚。

昨日,他找到小使,說明了情況。回屋之後,就自盡身亡,還留下了一封認罪書。”

“思文,認罪書在這裏。”

侯寺正起身,遞給李思文一封書信。

李思文打開了,一目十行掃了兩眼之後,扭頭看向段寶玄道:“段公以為當如何?”

“本以為金德秀是被宵小所害,不想卻是使團內部糾紛。

本官以為,既然已經找到了兇手,且兇手也已經伏誅,那麽此案就到此為止,如何?”

段寶玄說著話,看向了侯寺正兩人。

侯寺正顯得很隨意,點頭道:“段公所言極是。”

段寶玄點點頭,又看向了金法敏。

“使者之意,是撤銷此案?”

“正是。”金法敏正色道:“為下邦小國之事,令上邦費心許多,小使心存愧疚。此小使禦下不利,方發生了這種事情,實在是慚愧之至。小使回去後,會上表天子,懇請原諒。這個案子,就此結束,小使回去之後,一定會對屬下嚴加約束。”

“慢著!”

就在段寶玄準備開口說話之際,忽聽李思文開口。

他上前一步,沉聲道:“這信中言辭含糊,甚至沒有說明,他是在何處殺害了金德秀。

段公,下官以為,此案還有諸多疑點,不宜草草結案。”

“李主簿,此我使團內部之事,實不敢再煩勞上邦貴人。”

“金正使此言差矣,金德秀是死於長安,死於我大唐治下。若不將此案追查清楚,傳揚出去,諸邦定以為我大唐敷衍了事。段公,下官懇請,繼續追查金德秀被殺一案。”

李思文才沒有理會金法敏的反對,大聲說道。

段寶玄眉心一蹙,有些不快道:“思文,既然金正使不願再追究,此案還是到此為止吧。”

“那怎可以?”

李思文立刻懟了回去,“律法森嚴,若不查清楚,豈不是愧對朝廷?”

“放肆!”

段寶玄有點怒了,他啪啪啪拍擊桌案,厲聲道:“李思文,你也忒張狂了。

是不是本官結案,就是愧對朝廷?是不是本官不追究,那就是玩忽職守?這大理寺,只你一個李思文公正廉明?金德秀非我大唐子民,雖死於長安,但其上官已通報鴻臚寺,懇請結案。如今,兇手,動機都已清楚,又有哪裏不清楚,不明白?”

“是啊李主簿,段公所言甚是。”

侯寺正和袁寺丞兩人見狀,忙上前勸說。

李思文也來了倔脾氣,他上前一步想要爭辯。哪知道,段寶玄卻站起身,沉聲道:“好了,就這樣吧。此案到此結束,侯寺正寫好案情,然後轉交鴻臚寺即可。

金正使,本官有些疲乏,就不奉陪了。”

說完,段寶玄甩袖,負手離去。

金法敏則連連向其他人道歉,態度顯得極為謙卑。

李思文站在大堂上,突然一跺腳,轉身就大步流星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