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妖僧

如果取消永徽六年的上元夜燈會,蘇大為可以拍著胸脯說,保證今夜平安。

可惜,取消不得。

“萬年縣王縣君,已經聯同不良人,以及金吾衛,在做布置了。”

裴行儉長嘆一聲道:“就怕宮中出事,今年的燈展,陛下和後宮妃嬪,百官大臣會在花萼樓賞燈,萬一出點什麽差子……”

蘇大為皺眉道:“縣君,若不我現在入宮,去向陛下求見,懇請他改主意。”

裴行儉掃了一眼蘇大為腰間的金魚袋。

上次破了安定公主之案,事後武媚娘特請天子李治破格賞賜蘇大為金魚袋,這是五品以上官員才有的殊榮。

連同之前賞的銀魚袋,他居然身佩兩個魚袋,也是極稀罕之事。

是以,蘇大為想入宮,竟比裴行儉還容易些。

搖了搖頭,裴行儉道:“我方才說了,此事還涉及到陛下的顏面,所以絕無更改可能。王縣君那邊已經聯同金吾衛、左右領左右府去安排了,還有太史局,太史令也知曉此事,會守護宮中。”

“總之守備方面,懷英和阿彌,你倆就不要多想了,還是集中精力,先把手頭的案子給破了。

莫要忘了,懷英你接了那胡商臨死前給你的突厥狼令,至於阿彌你,若不是為了查此案,我和李思文做保,你現在還在萬年縣大牢裏。

於公於私,你們都得把案子弄清楚,我才能保你們。”

“縣君放心,阿彌知道。”

蘇大為苦笑一聲。

腦中忍不住想到,這次的案子,實在有些太過巧合了。

若說是突厥人做的,勞三郎那邊是怎麽回事?

而且剛巧我為昨天的事,被投入萬年獄裏。

也就是在同一時間,思莫爾的商隊在長安城外開遠門出事,胡商阿巴爾暴斃,臨死前把一塊突厥令塞給了狄仁傑。

總覺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種看不見的力量,貫穿其中。

之前蘇大為甚至懷疑是不是長孫無忌在其中做手腳。

可現在看,長孫無忌手下那個刑部令史周揚,對這案子卻又盡心盡力在查。

“大兄,現在我們怎麽做?”

“給屍體驗毒那邊,周令史在做;其余胡商的名單和口供,你手下不良人在查;公交署這邊要等公交令周良過來才能繼續;至於突厥人和黑火油,我們現在完全無法追蹤到,這是極大的隱患……

而且,對於幕後之人,是否真是突厥人,我們現在無法證實。

如果是有人故意借突厥人引開視線的話……”

“大兄,縣君,我知道有一人可以幫忙。”

酉時正。

一隊駑馬,經過東市,沿著朱雀大道,向宮門走去。

這些駑馬背上,都馱著重重的貨物,看形狀,是陶罐,似乎裝滿了酒水。

隨著前行,微微晃動著。

偶爾還能時到水與罐壁碰撞發出的響聲。

“住住,這些是什麽?”

把守宮門的金吾衛攔住去路。

駑馬隊前,一名中年漢子呲牙一笑,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

“都是酒,宮中貴人要的,說今晚要用,這是令符。”

金吾衛看了這人一眼,伸手拿過令符,在手裏前後翻看了一番。

確是宮中銀魚符。

“沒聽宮裏內侍說起此事,平時不是早就備下的嗎?”

“或許上元夜,之前準備不足吧。”

中年漢子點頭哈腰的道:“小人可以在這等著,等您去問問宮裏內侍太監們。”

金吾衛愣了一下,撓撓頭:“我哪知去找誰問,再說怎可擅離宮門,算了算了,你進去吧。”

他揮了揮手。

中年漢子點頭致謝,帶著運貨的駑馬隊,還有一些送貨的夥計們,緩緩走入宮門。

金吾衛目送他們過去,突然想起來喊了一聲:“等等,你這馬背上馱的是什麽酒?打開來讓我看看。”

剛牽著駑馬從他面前走過的一名年輕人肩膀一僵。

前面的中年漢子聽到聲音,匆匆跑過來笑道:“都是宮裏要的酒,幾位有興趣,我回頭送一壇給幾位嘗嘗。”

旁邊的金吾衛看看天色,低聲罵道:“不要多事了,你們快去送貨,送了快走,馬上天要黑了,今晚可是上元夜燈會,我若交了班都想去逛逛。”

中年漢子推了年輕人一把,陪著笑臉抱了抱拳,這才繼續入宮。

收驗屍體的房裏,味道越發難聞。

幸得此時節氣還寒冷。

若是夏季,只怕那屍氣能把人熏暈過去。

夏仵作站在一旁,看著一手用白帕捂住口鼻,一手拿著小刀,對著下面屍體比劃的周令史,身體不由打起了擺子。

“周令史,周令史,使不得啊,毀壞屍體,我們……我們沒有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