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鎮定自若(第2/2頁)

此外,若我軍實缺糧……”

劉仁願擡頭看了蘇大為一眼,臉上露出透著一絲詭異的笑容。

“之前他們名義上已降服了大唐,各城,各鎮、各州郡乃至村,都服服帖帖,可現在,大部已追隨叛軍立起叛旗。

如此一來,我軍可以放手抄沒。

只挑當地世家大族,打破他們的倉稟充公,有多余的浮財還可以散一些分給百姓。

諸位以為如何?”

蘇大為驚訝的張了張嘴,心裏忍不住冒出一個詞:老狐狸!

真是別被劉仁願那張粗獷的大臉給欺騙了。

這位老將,一肚子壞水啊。

不過也不得不說,他說的這些,真是妙極了。

經由劉仁願三言兩語一番剖析,所有人都發現,唐軍龜縮於泗沘,非但不是困守,相反是一招可攻可守,進退自如的妙棋。

看起來,唐軍丟失在百濟的大片土地和城鎮,只能守著泗沘是吃了大虧。

但從戰略上來說,這是一招化被動為主動的精妙布局。

只要熬過這個冬天,開春之時,便是唐軍一次性解決百濟問題的最佳時間窗口。

到那時,將聚集起來的叛軍一鼓蕩平,削其首腦。

此後,百濟將永遠失去與大唐對抗的資本。

要是運作得好,這個冬天過後,百濟當地百姓,說不定會更討厭那些叛軍,而喜迎大唐天兵。

畢竟,叛軍可不像朝廷正規軍那樣有紀律。

一旦饑餓起來,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這個口子一開,換誰來都約束不住這夥叛軍。

嘗過了劫掠百姓血腥味的賊人,是很難再規規矩矩做兵卒的。

失去了紀律與組織性,人數再多,也不過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罷了。

“將軍!”

營外有傳令兵大喊:“將軍,有有……”

“什麽事如此失態,不知這裏正在軍議嗎?拖出去,重重鞭苔十下。”

傳令兵剛進來,哪知舉止失措一下撞到劉仁願手上。

被劉仁願一罵,守住營門的兩名親衛忙上來,將這名臉都嚇白的小卒拖了出去。

就在營門外,脫去衣甲,光著膀子啪啪鞭打了十下。

過了片刻,才由親衛把傳令兵兩邊膀子夾著拖了進來。

這是劉仁願給軍中立下威嚴。

他可以對士卒仁善,可一旦有機會,也不吝冷酷無情。

為將者,必虛在慈與嚴二字上自由轉換。

一味的慈和一味的嚴,都帶不好兵。

進了帳內,劉仁願親自上前,當著眾將的面,解下自己的披風,披在傳令兵的身上,將他背後的鞭痕和赤膊的身體遮擋住。

“疼嗎?”

劉仁願聲音變得溫和。

“本將打你,你可怪本將?”

“不……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怪。”劉仁願扶起對方,在對方惶恐之下,安慰道:“本將一向賞罰分明,方才在開軍議,你大聲喧嘩,擾亂了軍議,本將打你,是依軍法處置,你可心服?”

“服,服了。”

傳令兵聲音哽咽道:“是是屬下不好,不該一時激動,亂了軍規。”

“記住這次教訓,以後切莫犯軍法,否則我能饒你,法不能饒。”

“是!”

傳令兵用力點頭。

劉仁願又向一旁的親兵道:“從我的俸祿裏,取十貫錢給他,讓他安心養傷,再請大夫給他醫治。”

這話說出來,傳令的小兵真的服了。

卟嗵一聲跪下,以頭頓地。

“郎將,是小人無禮,犯了軍規,本該受罰,當不得郎將如此……”

“起來,起來。”

劉仁願將他扶起,接著道:“罰你,是為軍法,賞你,是我愛你是條漢子,方才鞭苔很痛吧?本將若挨到,說不定都得叫喚幾聲,而你一聲不吭。

鐵骨錚錚,不愧是我大唐的好兒郎。”

“謝……多謝將軍。”

傳令的小兵感動的眼淚肆流。

這種感覺,就是後世的部級領導,親手扶著你,拿私人的錢給你養傷,又安排醫生照顧你,告訴你罰你,是為公,現在我獎你,是我私人欣賞你。

誰能不感動?

蘇大為和薛紹義等人,又是驚訝,又是欽佩的看著劉仁願的舉動。

這番馭下之道,是為將者必學的功課。

古代名將有解衣衣之,推食食之。

還有替士卒吮傷口,吮血什麽的。

同吃同睡,共同訓練,即是此謂。

倒也不能說是作秀,能做一輩子,那便是真性情。

而底層士卒,也非常吃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