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擒王(中))

當黎明第一縷陽光透下雲層,唐軍水師樓船的身影如劈開波浪的巨獸,出現在周留城下。

風高浪急,波濤怒吼。

海面上掀起數米高的波峰,碧藍的巨浪劈打在船頭,掀起泡沫浪花。

鹹腥的海風,夾著細碎的海霧,撲在蘇大為等一幫將領的臉頰上。

陽光下,大唐諸將如金光鑄成的造像,他們手按橫刀刀柄,立於船頭。

目光凜冽如刀,向船下俯視。

大唐樓船下方,數艘小船被截住,當中一艘,露出百濟叛軍偽王,扶余豐絕望的臉龐。

昨夜,就在道琛指揮著叛軍守住周留城外城時。

一隊唐軍如神兵天降,突然出現在內城,將城門打開。

新羅金仁泰的兵卒與百濟叛軍正打得如火如茶,內城一開,軍心動搖。

恰在當時,黑齒常之率領的二千四百余大唐精銳出現在戰場。

叛軍軍心盡失,兵敗如山。

原本嚴密的組織,瞬間崩盤。

投降的、逃跑的,還想頑抗的,紛沓而起。

道琛奔回內城,裹挾著扶余豐和一幫文武將領想要出逃。

但是大唐水師早已在白江水面一字排開,布下口袋。

扶余豐出逃的船隊,恰好一頭撞上。

如果在陸面上,或許還能找個沒人的山林一鉆,可在這海上,當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除了跳海喂魚蝦,真的就只有投降一個選項。

大勢去矣。

扶余豐面色鐵青。

在這個時候,他血脈裏屬於扶余王族的血性,似乎終於被喚醒。

一改往日的懦弱。

推開在一旁攙扶自己的道琛,向著高大樓船上,正冷冷打量自己的那位唐軍,大唐熊津都督府蘇大為,正了正衣冠。

他的動作不緊不慢,充分展露一個末世王孫的氣節。

將受儒學,佛學以及倭人神道教熏陶的百濟王孫的禮節,表達得一絲不苟。

然後,扶余豐直挺挺的跪於船頭,頓首叩地:“豐,受小人蠱惑,不自量力,妄圖對抗大唐天兵,今誠心請降,願受天可汗懲戒。”

這話一出口,全場皆靜。

一旁的道琛兩個眼珠子差點從眼眶裏跳出來,整個臉因為憤怒而扭曲:你,還要不要臉了?

好歹是百濟的王,當著所有人的面,這樣跪下乞降,你對得起我們這些辛苦想要復國的人嗎?

你對得起百濟數百年的列王嗎?

道琛額頭上青筋扭動,整個臉孔因為憤怒而扭曲。

怒吼一聲,大手就要向扶余豐拍去。

身邊早有一幹百濟將士湧上來,七手八腳將道琛攔住。

開玩笑,你這特麽是要當著大唐熊津都督的面弑王?

扶余豐死了,你道琛也得死!

你們特麽死了沒關系,別連累我們啊!

投降大唐,至少小命是保住了,若運氣好,說不定還能在今後大唐熊津都督府裏混個一官半職。

現在要讓道琛殺了扶余豐,大家都得陪葬。

哪個敢看著道琛發瘋!

混亂之下,拳腳相向,道琛怒吼連連。

還沒拿出異人的本事,早被“護主心切”的叛軍將領撲入海中。

可憐道琛一身本事,落水後也是騰轉不開。

海中早有唐軍“水鬼”待命,將道琛灌了一肚皮海水,才拖上戰船。

沒讓道琛吃扁刀面,完全是熊津都督蘇大為示意留活口。

否則在這大海之上,管你什麽異人,只要不能跨海飛行,在這汪洋大海中,都得被大唐水師將士給搓扁捏圓。

蘇大為吩咐左右,令兵卒乘小船去將扶余豐帶過來。

順便接管百濟人的船只,將船上偽王文武官員分類看管

這一下,百濟叛國之軍,核心被蘇大為一網打盡。

至於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沙咤相如,早在泗沘城下一戰,已經被黑齒常之俘虜。

劉仁軌在一旁向蘇大為行叉手禮道:“蘇都督,神機妙算,我不能及也。”

叉手禮是下級向上級行的禮節。

這代表著,劉仁軌對蘇大為的用兵真的是心悅誠服了。

劉仁軌本人也是水師名將。

有著極高明的戰略眼光。

甚至其用兵還在劉仁願之上。

但是設身處地去想,他完全想不到有什麽辦法,能這麽快的打下周留城。

就算周留城扶余豐的主力都派往泗沘城了,還沒有回轉。

但周留城裏,至少還有上萬可用之兵,只要守住門戶,唐軍也不是神,也不會飛,怎麽可能一夜間攻下城防?

何況這一夜,唐軍和新羅人都沒準備什麽像樣的攻城器械,最多不過是架起雲梯,用箭壓制,然後蟻附攻城。

這種攻防段位實在太低級了,比之大唐國內什麽飛石,飛火流星,火箭雨洗地,床弩壓制,又或者投石車,望樓、雲台,掘地道,灌水,放火,內應細作,各種攻城手段,差了不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