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胡無人(第2/3頁)

“喏。”

郭待封,阿史那道真,三名折沖府都尉和薛仁貴,同時叉手應命。

……

雄鷹飛過帳前,在月色下,劃出一個細小的黑點。

悉多於嘆了口氣。

他摸了摸懷裏的面具,目光轉到桌案上。

一個小小的竹筒。

那是方才,那只鷹留下的。

他猶豫著伸出手,快要碰到時,卻猛地縮了回來。

好似這支竹筒燙到了他的手。

捧著手掌,他好像看到自己的手掌在流血。

不,那不是手上的血,而是心裏的一道血口。

這次的慘敗,對他的心裏,是一次極大的沖擊。

那種挫敗感,那種無力感。

明明占盡了優勢,為什麽會輸?

怎麽會輸?

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完全想明白。

是唐軍主將高明?

不,那場仗打下來,唐軍並沒有展現太多的謀略,完全是硬碰硬,直接正面強攻。

唯一的意外,就是又來了一夥唐軍援兵。

對,失敗早在與大唐那支騎兵作戰時便種下了。

以一萬對一千,居然沒能短時間吃掉對方。

足足拖延了兩個時辰。

雖然最後將那支重甲唐騎包圍住,但戰機已失。

想到這裏,內心的沮喪感再一次湧上來。

他回憶起自己過去的一場場戰役。

打天竺時,從沒遇到過這麽硬的對手。

天竺人,好對付。

因為吐蕃人比他們更硬,更勇猛。

吐蕃騎兵居高臨下,從喜瑪拉雅山脈的豁口一沖而下,一鼓作氣。

天竺人撐不了多久,軍陣便支離破碎,紛紛跪地求饒。

那真是個奇妙的民族,似乎對於投降這件事,他們極有經驗和天賦。

做起來渾然天成,一點也沒有扭捏。

那種勝利的滋味,令天竺五部國主跪下臣服的滋味,是如此的美妙。

以致於悉多於以為,吐蕃騎兵天下無敵。

直到此次遇到唐軍。

吐蕃騎硬,唐騎更硬。

吐蕃騎勇猛,唐騎更勇猛十倍。

論驍勇善戰,唐軍對吐蕃人呈現碾壓式的優勢。

如果雙方人數一樣,那結果就毫無懸念。

悉多於苦笑一聲,終於肯面對自己的內心,承認大唐的鐵騎,比吐蕃人更勝一籌。

自己過去打了太多順風仗,還從未遇到過像唐軍這樣的敵人。

比任何敵人都要勇猛、頑強,都更有韌性。

“我們能贏嗎?二兄。”

他不禁在心裏,向著遠方的論欽陵暗自發問。

沒有答案。

當然沒有答案。

他現在已經遠離了戰場,找到吐蕃在吐谷渾設下的兵站,征召了附近的吐谷渾仆從軍,暫做休整。

身邊已經沒有熟悉的親衛和副將。

這一仗,他把自己能輸的家底都輸光了。

他不知自己還怎麽有臉去面對二兄論欽陵。

猶豫再三,他終於再一次擡頭,盯著桌上的竹筒。

總要面對的。

悉多於深吸了一口氣,緩緩伸手,終於將竹筒一把攥在手心裏。

又是一陣沉默後,他打開竹筒,取出裏面的字條,對著燈光,細看。

燈光下,悉多於的神情忽然變得奇怪。

時而震怒,時而驚嘆,時而深思。

最後,化作一種堅定。

字條被他攥在手心裏,許久之後,他將字條塞進嘴裏,狠狠咀嚼著。

隨著喉頭蠕動了幾下。

字條徹底消失。

……

玄真子向坐在篝火旁的蘇大為,執道門禮。

蘇大為向他看過來。

這名葉法善的高徒,看上去年紀不太老,中年人,兩鬢卻已經斑白。

看面相,是個老成持重的人。

但是他的眼睛裏,又有著年輕人的一抹惶恐,仿佛驚魂未定。

“道長辛苦了。”

“為總管效力,不敢說辛苦。”

玄真子在蘇大為的示意下,在篝火前盤坐下來。

這個動作縮近了雙方的距離,令兩人得以像朋友一樣對坐談話。

篝火跳動,溫暖而明亮。

這令玄真子臉上的寒意也被驅散幾分,先前因大戰和驚慌而造成的肌肉僵硬,也漸漸緩和下來。

“道長。”

這麽近的距離,蘇大為仿佛能感受到對方內心的不安與躁動。

他放輕了聲音,用盡可能柔和的聲音道:“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我?很好。”

玄真子下意識說了一句,方才反應過來,向蘇大為歉意的鞠躬:“對不住總管,沒能把一起去的士卒安然帶回來。”

“我知道,沒關系,你盡力了。”

蘇大為擺擺手,示意他不用自責:“先前你們過去,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總管,您的士卒沒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