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第2/6頁)

但是,失敗了。

站在後世人眼光,每說出一句看法,便被當朝宰相無情的否定,被李治否定。

帝國有帝國的利益。

在帝國的利益面前,有些個人的小利,無法兼顧。

也是必須舍棄的。

他無法反駁宰相們說的話。

那種被宰相帶諷刺的抨擊,和鄙夷的目光,深深刺痛了內心。

“你不就是個武夫嗎?”

“哪裏懂朝政?哪裏懂朝廷的大局?”

“退下吧。”

還有更多的話,更多的想法,不吐不快。

然而,也沒有說的必要了。

這條路走不通。

那麽,再找其他的方法吧。

用商業改造大唐?

或許還有另一條路。

情報系統。

用都察寺,用情報,來糾偏,將大唐這輛快速前行的戰車,稍稍校正一下軌跡吧。

至少,至少讓“大非川之敗”,不再發生。

讓大唐的盛世,國運,延綿得更久。

讓華夏的百姓,再多享幾年太平吧。

然後……

都察寺寺卿一職被撤。

呵呵,厲害啊。

厲害啊我的陛下,聖人。

當真是厲害。

每一步,都走在前面。

蘇大為有時候也不得不感慨。

李治的眼光之毒辣。

自己已經盡量低調了,盡量在隱忍了。

但每一次,這位看起來笑眯眯的,一團和氣的,越來越胖的聖人,那雙眼睛,都能看透迷霧。

看到自己前面。

把自己前面的路給堵上。

隨後就是征吐蕃。

那時的蘇大為已經累了,也厭倦了。

他真的想把一切都拋下,再不管這堆爛攤子。

只有在體制之內,才能親眼看清楚,這龐大的帝國,兵制、民政,是以如何驚人的速度走向疲憊與衰老。

壟斷、兼並。

軍功再無可賜之田。

而那些高門貴人,隨隨便便都能占地千頃。

甚至連那些沙門胡佛,都廣占良田。

只有大唐的百姓,無法從一次次戰爭勝利中,分到一點利益。

變了啊,許多東西都變了啊。

宰相,聖人,你們高高在上,看不見嗎?

罷了。

就當為了薛仁貴。

為了大唐百姓,最後再出戰一次。

吾師蘇定方病重。

總不希望,他像歷史一樣,死在軍中吧?

也不希望,仁貴經歷歷史上的大非川之敗吧。

這些事,我替你們來扛。

吐蕃,日後的雪域高原。

果然是不好打啊!

雖然早早準備了“紅景天”,準備應對高原反應,但大軍費盡千辛萬苦,艱難跋涉,還是很難適應。

一路上不知病倒多少。

足足花了九個多月,才到達武威。

這可怕的遙遠路途。

然後……

戰吧!

一次次精心謀劃,一場場情報收集,一次次博弈,一個又一個硬骨頭啃下來。

這次征戰,太不容易了。

代價,也太慘重了。

身邊的袍澤不知多少倒在征吐蕃的路上。

許多軍中中下層將領,自己熟悉的面孔都消失在這一役。

連趙胡兒他們也……

為此,阿史那道真差點真的就翻臉了啊。

好不容易打破吐蕃。

但是,該來的始終會來。

蘇定方,還是在最後時刻,突然病亡。

扶著老師的靈柩,蘇大為開始返回長安之路。

可不曾想,入蜀之後,又接到朝廷的旨意。

將他行軍總管一職撤去。

令他入蜀中黃安縣為縣令。

李治,果然還是那個李治。

論帝王心術。

李治從來沒輸過。

怎麽辦?

被撤熊津都督時沒反。

被撤都察寺卿時沒反。

總不能在眼下,這種局面下反了吧。

蘇大為變得無比順從。

好像是被磨平了一切棱角。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或許是吧。

對著巴山楚雨,他內心對聶蘇,對柳娘子的思念。

又有誰知?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不幹了。

再也不幹了。

蜀中治疫,是他為這個大唐,為聖人李治,也為武媚娘阿姊,做的最後一件事。

在心裏,他已經決定,做完這件事,便要不顧一切,回家,回家。

他累了。

身累,心更累。

大唐,是聖人之大唐。

非蘇大為之大唐。

他身為唐人,無意去推倒大唐,去做親者痛,胡人快的事。

但他也真的累了。

就到這裏吧。

一次次帶著希望,一次次希望破滅。

他終究意識到,想要改變這個時代,憑自己一人,永遠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