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謝平戈知道自己這一出過於離譜,可這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

他不像那些專業院校出身的演員,明白如何在沒有情緒的情況下用技巧做出表情,他只會用情緒帶動表情,而情緒到位之後,動作就沒辦法完全受控。

張南有一萬句話想說,可對上謝平戈極為認真地等著他評價的表情,這些話到了嘴邊又被他強行咽了下去。

雖然武力值不匹配,但謝平戈和劇裏的主角真的好像啊!那麽有殺傷力,又那麽純粹,這樣的人世上能有幾個呢?

“我想想怎麽處理……”張南感覺靈魂都被掏空了。

謝平戈這個人就是來克他的,他但凡演繹出來的效果不夠符合角色一點,自己也沒那麽頭疼,直接切鏡頭分開拍就好,可謝平戈演繹出來的效果真的很好啊!嗯……除了最後那段把假人一腳踢飛十余米……

謝平戈看張南示意先拍其他人的戲,讓他也到一旁思考思考有沒有別的對策,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

他先是走到正對著那個摔壞的假人頭疼的道具組旁邊,對他們道了歉,然後回到高強給他準備的小凳子旁,一邊坐下看別人拍戲,一邊思考人生。

為什麽別人就能把情緒和動作完全分割他就不行呢?為什麽別人能在盛怒的情況下攻擊一點殺傷力都沒有呢?他果然還是太菜了吧!

謝平戈如此這般地思考著,整個人莫名呈現了一種放空的狀態,配上他臉上仿佛“受傷的小獸”的妝容,眾人因為他過強的武力而升起的警惕逐漸消弭於無形,甚至對他產生了一點憐愛。

他們都如此,更別說一開始就沒警惕過謝平戈的張南了。

拍了兩場戲,他也冷靜下來了,讓謝平戈回來,先拍打架之後的那場戲。

那場戲不需要謝平戈動手,只需要他沉默寡言一語不發,謝平戈特別擅長這個,因此拍起來相當的得心應手,看得張南又是高興又是頭疼。

這個人確實沒有選錯,可他的武力值為什麽就那麽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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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平戈倒沒有把拍攝不順利的鍋甩到自己的武力值上,對他來說,這將近二十年的黑暗與流血練就的戰鬥力,是他心裏除了他家殿下以外最為重要的東西,不然他也不會輕易被連伍他們打動,主動在娛樂圈選擇這樣一條路。

不過如何在調動情緒的情況下控制力道確實是一個問題,所以這天他的戲份拍攝結束之後,他便獨自去了健身房,就著拳擊沙袋練習。

謝明睿把電話打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一個空蕩蕩的健身房,一個吊帶斷裂躺在地上的沙袋,以及一個蹲在地上臉上有些不知所措的謝平戈。這個組合太過詭異,謝明睿反應了兩秒,才遲疑著問道:“平戈,這是出什麽事了?”

終於有人可以訴苦,謝平戈也不修沙袋了,而是往沙袋上一坐,開始和謝明睿講述今天發生的故事。

謝明睿一開始心情非常凝重,甚至已經在思考要不要馬上飛到謝平戈身邊,然而等這個故事講完,他凝重的心情就變成了哭笑不得。

他想過謝平戈會在拍戲的過程中遇到問題,但他沒想到謝平戈會在拍攝的過程中遇到這種問題,實在是……有點出乎意料,但好像又非常合情合理。

這不太常規的情況讓謝明睿一時間不知道從何安慰起,他沉默半晌,看謝平戈主要也不是想抱怨,而是不知道怎麽解決問題,便試著給對方出了主意:“要不你代入一下你情緒極端憤怒,但還是要給我包紮傷口的時候?那個時候你的動作挺小心翼翼的。”

甚至用小心翼翼這個詞來形容都淺了,謝明睿覺得那個時候的自己在謝平戈眼裏就是碰一下就會碎掉的水裏的月,一度不敢使上一點的力。

謝平戈第一反應就是不靠譜:“雖然之前是很憤怒,可是我給殿下你包紮傷口的時候臉上也不憤怒吧,我那個時候應該還挺……心疼的。”

“心疼”兩個字到嘴邊的時候謝平戈就反應了過來,一度猶豫要不要把這個詞說出口。

然而自己的決定,謝明睿從未有過的對他的責備還是讓他膽大包天地把這個詞說了。

也是在把這個詞說了之後,謝平戈感覺有什麽東西開始在心底紮根,也感覺自己好像邁過了一道看不見的坎,之後的說話也順暢了很多:“就是如果我要控制我的力道,那麽那一刻,主宰我這個人的一定不是憤怒,不管當時憤怒的占比多大,一定有更重要的東西淩駕在它之上。”

謝明睿沒想到對方會把“心疼”這兩個字說出口。他怔了一下,片刻後反應了過來,臉上露出了並不明顯的笑意。

他沒有得寸進尺,也沒揪著這個詞不放,而是順著謝平戈的話進入了下一段話題:“那就只能跟著鏡頭切情緒了。就好比你今天那場,第一段大特寫的時候,你用憤怒的情緒作主導,這份情緒一直持續到鏡頭從你的臉上轉移到你的身上,便飛快收起,你出手,完成打鬥,再迅速把情緒切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