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時故原以為,郁詹會很嫌棄他在十六峰的小破屋。

畢竟放眼整個滄雲宗,恐怕也沒有比他這裏更破的住處了。

沒想到的是,郁詹居然住得很是自在,除了在剛到之時眼帶不屑,道了句果然如此,之後便再沒鬧出什麽幺蛾子。

不過他沒住木屋,而是在十六峰靈氣最密集之處自己開了個洞窟,日日夜夜住在其中,除了一日三餐之外,時故幾乎看不見他的人影。

住石窟在滄雲宗不算少見,閉關之人大都如此,但日常生活還往裏面紮的,卻十分少見。

說白了,修真之人雖自詡超脫於世,卻到底還是□□凡胎,石窟之內潮濕陰冷,聚靈,也聚煞,一年半載或許無礙,長年累月,便容易生出魔障。

時故勸過一次,被郁詹直接無視,依舊日日往洞裏鉆。

時故覺得他大概是不願意同自己住在一塊。

他不是個擅於規勸的人,郁詹自己要縮起來,他也樂得自在,沒事就做做自己的支線任務,要是支線任務也做完了,他便捧著一大包各式各樣的零嘴,坐在十六峰的山崖邊,一邊吃,一邊發呆。

006自那日詐屍出現了一炷香時間後就再也沒有來過,想必是去忙別的世界了,宗門給時故派的那些個童子們又是些沉默寡言的,個頂個的不愛說話。

於是時故發現,雖然多了幾個人,但他的日常生活,似乎和一個人住在十六峰之時也沒什麽區別。

如此相安無事了半個多月,滄雲宗的管事們才終於想起來還有郁詹這麽個存在,通知他去進事峰參加內門弟子的集體授課。

郁詹意外的很配合,一接到消息就立刻動了身。

他還是來時的一身黑色勁裝,長發隨意紮起,英姿颯爽,沒人注意時他表情總是淡淡的,不似平日裏那般冷戾陰沉,腰板和肌肉卻崩得很緊,好像無時無刻不在警惕著什麽,這讓他由內而外地散發出一股逼人的生人勿擾的信息。

其實滄雲宗是有統一的弟子服飾的,例如外門弟子的灰色長衫,內門弟子的青色錦袍。

郁詹拜在時故門下,雖然連個走過場的拜師禮都沒有,他自己也不承認時故是他師父,但也屬於親傳弟子的範疇,親傳弟子與尋常弟子不同,他們的服飾是由每一峰的長老親自定制,只可惜,時故這個長老連自己的衣服在哪領都沒摸明白,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不過郁詹向來也不在意這些東西,兀自在路上走著。

只是走到一半,忽然覺得哪裏不對。

“你跟著我做什麽?”

十六峰的山道上,郁詹冷冷回頭。

“你第一次進學,為師不放心,跟去看看。”時故的表情很是無辜。

郁詹狐疑:“你能有這麽好心?”

一身白袍的年輕人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時故當然沒有那麽好心。

事實上,這是他的一個支線任務。

其實所謂支線,並不是別的什麽東西,而是原先那個“時故”的日常生活。

時故頂替那位已經有些時日了,發現那位“時故”也是個頂頂無聊之人,每日除了種種花,煉煉藥外,也沒有什麽別的消遣,隨郁詹去上課還是時故穿越以來接到的唯一一個出了十六峰的支線。

原先的“時故”並不叫時故,而喚時晉,也不知系統是用了什麽辦法,竟篡改了所有人關於時晉的記憶,在眾人眼中,時故就是時晉,時晉就是他。

而如果時故猜得沒錯,原劇情中,時晉應當是去蹭課的。

盡管並沒有接觸過,時故也感覺得到,時晉這個人,有點瘋。

他資質很差,修到金丹純屬奇跡,偏又不服輸,對變強有種執著到執拗的追求,在院中種滿了可以提升修為的藥草,又日日煉制淬煉靈根的丹藥,可天賦這個東西,沒有就是沒有,無法強求,漸漸的,時晉就有些變態了。

院子的藥草變成毒草,煉制的丹藥變成毒藥,沒事還愛折騰制造一些所謂的“刑具”,美其名曰,激發潛能。

潛能激沒激發時故不知道,他只知道,若非時晉吃錯了藥,將自己的身體腐化成一灘屍水,借屍還魂都借不成,也輪不到自己來頂替他了。

也因此,時故對於會接到這個任務並不意外,畢竟時晉是個散修,沒接受過什麽正兒八經的傳承,滄雲宗的授課對他而言是個不可多得的機遇,想必若非死得冤枉,對這次蹭課的機會會十分熱衷。

可惜了。

“主子!”

一聲呼喚打斷了時故的思索。

順著聲音望去,只見十六峰半山腰處,不知何時立了個修長的身影。

時故記得他,這是郁詹的隨從,之前郁詹掐他脖子的時候,這人還伸手勸過。

他對此人印象不錯,擡手打了個呆板的招呼,打完才意識到招手這個禮儀過於隨意,貌似並不太適合規矩森嚴的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