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袁策顯然只是意思意思問這麽一嘴,沒打算真的征求時故的意見,說完這話立刻轉移話題,沒讓時故逮到半點插話的時機,然後直接走人,留給眾人一個健壯的背影。

而在眾人看不見的角落,袁策輕輕哼了一聲。

之前時故提出要做長老時,他和其他長老都怒不可遏,現在卻也慢慢咂摸出了一點時故的好處。

例如看誰不順眼,就將時故派去,準能將對面氣個七竅生煙。

郁詹如是,青和宗亦如是。

當天晚上,袁策的大弟子何曹達便給了時故玄江谷的派遣名單,郁詹和清原赫然在列。

看來袁策覺得光時故一個人折辱青和宗不夠,還要再加個郁詹。

至於清原,清原雖然只是築基期巔峰,但他是個純正的劍修,戰鬥力不遜於一些普通金丹,算是滄雲宗內門弟子裏的佼佼者,時故猜測大概是袁策派去主持大局的,畢竟他這個長老,怎麽看怎麽不靠譜。

何曹達是袁策的親傳弟子,也是那日與郁詹有過切磋的金丹期弟子,送完名單也沒急著走,而是似笑非笑地看了時故一眼。

“弟子聽聞,這青和宗向來小題大做,萬一這次派來的弟子裏有一個兩個築基期的,時長老可得注意安全,”

時故對外展示的修為是金丹,沒有什麽比提醒一個金丹小心築基更瞧不起人的了。

時故便也側頭看了他一眼。

“怎麽?”何曹達笑道。

這人是時故接觸到的弟子中修為最高的一位,同時也是最為倨傲的一位,旁的弟子見到時故之時,就是再瞧不起,迫於他的長老身份,表面上也都是禮數周全。

何曹達則不然,他的嘲諷與不屑是明明白白寫在臉上的。

“沒什麽。”時故摸摸鼻子,“你這般提醒我,來人可是有青和宗那位天才弟子嵇越?”

此言一出,何曹達臉黑如炭。

嵇越是早些年何曹達宗派大比上的對手,一位享譽九晟墟的天才,彼時何曹達還只有金丹初期,卻在還是築基期的嵇越手下連敗三場,被何曹達視作此生的奇恥大辱。

“時長老說笑了,以嵇越師弟的人品,怎麽可能做出殺害別宗弟子這等惡事。”何曹達皮笑肉不笑,時故隱約聽到了他磨牙的聲音。

話音落下,何曹達憤然轉身。

“脾氣真壞。”時故看著他的背影,一邊嘟囔,一邊拿起一塊糕點,不緊不慢地去了範宏胤那邊。

他最近發現,這位範姓仆役就是個百曉通,有什麽想知道的事情,問他準沒錯。

他決定問問他滄雲宗和青和宗的矛盾淵源。

範宏胤並沒有和郁詹住在一處,而是在他的石窟不遠處自己搭了個竹屋作為住所。

時故去的時候才發現原來範宏胤不在,只有一個郁詹坐在裏面看書喝茶。

“他不在,一會再來吧。”

黑衣青年語氣淡淡,對於時故的到來也只是漫不經心地擡了擡眼,隨後又低下頭,繼續看著手中書冊。

書名是《四墟大陸簡史》

時故忍不住多打量了郁詹幾眼。

盡管已經一同生活了兩個月,他對於這位名義上的徒弟依舊感到十分陌生,這個人似乎從來到這裏開始就沒分給過他幾個眼神。

“傻站著幹嘛?出去。”

或許是被時故盯得太久,郁詹忽然放下了書,皺眉看向時故。

這個眼神時故很熟悉,陰沉冰冷,帶著厭惡。

這讓原本打算稍後再來的時故縮回了離去的腳步。

“你很討厭我嗎?”時故問道。

郁詹看向時故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個傻子。

“為什麽?”時故神色難得認真。

“為什麽?”黑衣青年扔下書,斜靠在藤椅上反問,似乎覺得時故問了個很傻的問題,棱角分明的臉上升起幾分嘲弄,“我不該討厭你嗎?”

“我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時故認認真真講道理,郁詹還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模樣,便多看了他幾眼,驚訝地發現發現他臉上有梨渦,並且看上去很好戳。

郁詹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從來沒有認真觀察過他這個所謂的師父。

時故沒發現他的眼神,他說話的時候總是喜歡微微垂眸,不與別人的目光產生直接接觸,依舊自顧自說道:“而且你來了以後,我對你也……”

他頓了頓,思索片刻,找了個中間詞匯:“還不錯。”

“收你為徒非我本意,你應該去討厭那些逼你拜我為師的人。”

最後,時故做出結論:“你這樣,不對。”

郁詹沒說話。

他不說話的時候看上去比說話還要冰冷,那是頂尖的容貌也壓制不住的鋒芒畢露,一雙狹長的眼在時故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若是常人被他這樣打量一番多少會有些害怕和不自在,但時故不,他一本正經地等著郁詹告訴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