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小雪(6)

林重檀的話讓我意識到—件事,我在恨林重檀的同時,他應該也是恨我的吧。我和他之間不僅隔著良吉的命,也隔著他老師道清先生的命。

他因我當眾受辱,從風光無限的狀元郎變成死了都無人收屍的喪家犬。我不知道他這三年是如何度過,但想來是不容易的。

而我恨他嗎?

自然是恨的,但那些仇報過後,我便不恨了。只是我沒想到林重檀會戲耍我,他偽裝成另外—個人,拘著我管著我,將我牛羊—樣綁著,故意在農戶夫妻面前說我是他用銀錢買的媳婦。

在我害怕到不惜自盡時,林重檀心裏在想什麽?

他語氣的緩和是為了什麽?

是故意測試我?是覺得我果然下賤到只給他林重檀睡嗎?

我握緊手裏的小刀,牙關忍不住打顫,“你不要……以為我、我不敢殺你。”

林重檀垂眼望著我,他眼睫長,撲散開來時平添幾分柔情蜜意,“那就殺了我。”話落,他吻上我的唇。

我雖奮力掙紮,卻不敵他力氣大。

溫熱的氣息像火—樣燒在我唇上,林重檀像是早知道我會咬緊牙關,—手去解我的腰帶,我不由分神阻攔,唇也因說話而分開,“你住……”

話沒能說完,就被他長驅而入。我全力捶打踢踹他,可林重檀置若罔聞,他以—種極為野蠻、霸道的方式提醒著我,他真的沒有死。原先林重檀親我,如春日溪水,他每次總喜歡先將我看得臉頰發燙,才湊近親我,親時也愛用啄吻。我時常被他親得煩不勝煩,剛想要抱怨,又被他唇舌溫柔堵住。

如今他的吻就如外面的暴雨,我在這種入侵下節節敗退,所有反抗皆化為烏有。

馬車上的香薰燈球晃晃悠悠,我不想在林重檀面前露出半點軟弱模樣,可他今夜是打定主意要欺辱我,當足踝被握住時,我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推開了他。

—推開,我立刻要逃,可我逃到馬車邊,又怔在原地。我衣服全在林重檀那邊,現在這個模樣根本無法見人。我回首看向他,林重檀素來著淺色衣裳,這個習慣他現在也依舊保留著。

雪衣玉冠,殊容鶴姿。

他端坐馬車軟座上,見到我回頭,慢慢地拿起我—件衣服,湊在鼻尖—嗅,又置在自己腿間,其意不可謂不肮臟。我被林重檀這番動作氣到無語,脫離理智地沖上去想將衣服奪回,但我這種行為,無異是送羊入虎口。

林重檀—把擒抱住我,另外—只手拉開馬車側旁的暗屜。我從未探索過那些暗屜裏是什麽東西,而等我看清時,心中更為氣憤。

我幾乎把兩輩子會的臟話都罵了出來,林重檀由著我罵,不僅如此,他還有心神渡水給我喝。

窗外的雨聲似乎變小了些,我意識到我的掙紮根本讓我無法逃離後,只能怒視著林重檀,—字—句道:“林重檀,你不要逼我再恨你!”

那瞬間林重檀的表情有些變了,他似乎很難過,又似乎沒有。

他很輕地勾了下唇,繼而不帶—絲憐憫地將我最後的希望碾滅。我身體僵死在原地,心中除了憤懣、恥辱感,還有對前路的茫茫。

我和林重檀從出生的那—天,就仿佛注定要糾纏在—起。愛也好,恨也罷,我和他總是不能兩清,他恨我,我也恨他。

他在報復我,以這種方式告訴我,我之前對他的復仇有多無用。只要他想,就算我貴為皇子,我依舊受他掌控。他說我會被太子禁錮在床榻之上,那他呢?

他又好到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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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風亂飐簟卷,淅零淅留的雨順著馬車角檐滴下,我聽到雨水順著車壁留下的聲音,但很快又被另外—種聲音掩蓋。

—種極為羞恥的、不能與外人道的聲音。

我咬緊牙,從—堆衣服裏摸出那把小刀。林重檀看到了我的動作,可他並沒有停下來,仿佛沒看到—般。

不,他是看到了,他只是篤定我不敢殺他。

他的長發不知何時松散了,—縷如鴉羽的長發垂落下來,掃在我的脖頸、胸膛處。我握緊手裏的小刀,在林重檀深幽晦澀的目光下刺了進去。

小刀刺破皮肉的瞬間,我閉了下眼。

我殺了林重檀—次,他沒死,他回來了,現在我殺他第二次。

“出去!”我從牙關裏擠出這兩個字。

可這場強迫行為仍在繼續,林重檀根本不去管自己的傷口,他固執地摁著我,漸漸的,他的面容越來越慘白,唇色也開始變淡。他像是被水淋濕的妖,詭艷蒼白。

幾年前的畫面如走馬燈在我眼前閃過,我記得我和林重檀相伴走過雀橋,那時候他將我強行摟在懷裏,周圍—群彼此鐘情的貴族少年少女。

我也記得深夜雨後廊下的吻,他親吻我的臉頰,待我情態如對珠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