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立春(4)

不知為何,林重檀聽到我的話,臉色變得格外陰沉。我見到他這個樣子,腳步不禁往後退。

我這一退,他神情愈發難看,我只能生生停下來。

“你……”

我話說到一半,就頓住,我一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雖然我在心裏嘲笑自己何必緊張,事實上,我緊張得不行,手心都在冒虛汗。

林重檀搭在膝蓋上的左手輕輕搭了兩下,“你先過來。”

他語氣是與臉色截然不同的溫和。

我猶豫半晌,還是重新走回榻邊。林重檀雖讓我過來,卻沒做其他動作。他只是擡眸盯著我看,我在他的目光注視下,開始後悔自己當時說了那種話。

我現在真真是騎虎難下,是我先開口的,也是我答應了的。

“你想按次數還是日子?”林重檀反問我。

我沒想到這個問題又拋回給我,以我的心思,自然是……

我微微別開臉,悶聲說:“次數。”

我以為這個問題就夠讓我難堪了,可實際上這還只是開始。

“好,那就按次數算,現在——主動親我。”

外面還是白日,金烏掛天,我仿佛還能聽到羊群跑動的聲音。林重檀說完那句話後,就不再開口,他也不催促我。我暗吸了一口氣,彎下腰去親他。

既然是我自己選的路,那就不能後悔。

可當我要碰上林重檀的唇時,還是忍不住停住了。他一直盯著我看,眼神是我形容不上的復雜,我能確定的是他的眼底沒有一絲愉悅。我頓了頓,逼著自己去親林重檀。

唇瓣要貼上的瞬間,我閉上了眼睛。林重檀的唇溫涼且軟,觸上時我手心的汗好像更多了,身體也止不住顫抖。

是那只胭脂蠱蟲的緣由吧,所以我每次碰到林重檀才會那麽奇怪,才會不由我的心。

我親完就想離開,可林重檀卻在這時抓住我手臂。

我當即睜開了眼,還未能看清林重檀的表情,他的手就松開了,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

“幫我把腰帶解了。”他繼續說。

聽到林重檀這句話,我心裏的緊張仿佛刹那間就轉變成其他的情緒。我覺得我像個娼妓,但其實也沒有錯,我和林重檀現在就是一場交易。

開始的時候源於交易,結束時也是交易。

我低下頭,對著林重檀的腰帶伸出手。解腰帶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我解自己腰帶的次數都數不清,可偏偏我現在手抖得不行。

有什麽啊,我怎麽那麽沒出息,不就是做那種事嗎?我失憶那段時間做得還不夠多嗎?還不夠下賤嗎?

我努力壓住手抖,去解林重檀的腰帶,但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我想將我手抽出去,卻怎麽都抽不出來,我只能擡眼瞪向林重檀,我想問他什麽意思。

是他要我解的,可為何又要攔住我。

可當我擡眼,我才發現我眼前的林重檀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原來……原來是我哭了,我竟不知道。

我狼狽地用另外一只手擦掉臉上的淚,連手帕都忘了拿,擦到一半,林重檀卻將我摟進懷裏。那瞬間我覺得丟人,特別丟人,我用盡力氣去推他。

“林重檀,你放開我,不是要解你腰帶嗎?你抱著我,我還怎麽解?”

我真是太丟人了,說話竟還跑出哭腔。

“我反悔了,我想把那九回改成一件事,你陪我做一件事。”林重檀頓了下,“小笛,我們拜堂成親一次吧。”

他的話讓我推他的手停了下來。

拜堂成親?

我從未想過這件事,成親的對象還是林重檀。

邶朝雖民風開放,可也從未有過男子與男子拜堂成親的先例,最多是兩人都不成親,表面以兄弟搭夥一起過日子的形式住在一塊。

林重檀居然提出要跟我拜堂成親。

我愣怔得說不出話,而在此時,我聽到林重檀的下一句,“你放心,拜堂成親後我就放你走,這場婚約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你回邶朝後也不必當真。”

不必當真?

不必當真……

“好。”我聽見我自己這樣說。

婚禮有四禮,問名、訂盟、定聘、親迎。我和林重檀的婚禮只有最後一步,不對,該說連最後一步也只有一半。

正如他所說,這場婚禮沒有第三個人參加,大概除了我和他,只剩下那群羊了。

這日我一醒來,我就看到林重檀在給氈帳貼喜字,喜字似乎是他連夜自己剪的。我在桌子上看到剪子和剩下的紅紙。

我擁著被子坐起來,想了想,還是問他,“要我幫忙嗎?”

林重檀貼喜字的手好像停了一下,俄頃,他回頭看我,“的確有件事想讓你幫忙,關於外面的那群羊,小笛能幫我給那些羊戴上那個嗎?”

他指的是放在箱子裏的一堆紅緞輕繡球。

給羊戴繡球這個任務之艱巨超乎我的想象,我捉來捉去,都只能捉到那只笨羊,甚至說我都沒捉它,是它自己慢悠悠走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