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殘陽如血, 沒落的陽光試圖將最後的一點暖光灑在人間,天地間一片昏黃,照映的皇城在這余暉裏都顯出另一種沉悶厚重。

宮內, 今日的氣氛異樣, 無數朝臣先是在永樂宮親眼目睹了泰康帝的‘中風’, 隨後又去了宣政殿,見識了那懸在牌匾後的錦盒內存放的聖旨, 其上竟然真的是七皇子,這樣的結果又超出諸位大人的預料, 又在情理之中。

這樣的一出大事,眼見的, 整個大雍是要翻天了。

三三兩兩的朝臣在皇儲之事塵埃落定的時候出了宮門,有敏銳的大臣注意到,今日宮中換防的都是些沒有見過的生面孔,不似以往只追求高大英武卻沒怎麽真正動過手的禦林軍,這些人身上的硝煙和冷酷血腥,像極了曾經跟著珵王在邊關鎮守的長平軍。

這樣的人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宮中, 有不少人後背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若是,若是今日珵王沒有諫言成功, 或者換句話說,在那塊牌匾後的不是珵王,那今日的宮中會不會已經變成了血流成河?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所幸的是這樣慘烈的事情沒有發生在他們的面前, 不用做出這樣要命的抉擇。

宣政殿後殿內

泰康帝已經被從永樂宮送到了這宣政殿。

但此時, 這樣熟悉的宮殿沒有給泰康帝一點溫暖的慰籍, 人在膨脹的時候, 很容易腦子不清醒,或者說,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被下意思的忽略了,但當巨大的,不幸的事情發生後,大腦就會瘋狂的運轉,將所有的事情都計較清楚。

泰康底此時已經想清楚了,他勉強的翻著眼睛,瞪向不遠處的珵王,他的呼吸聲沉重又緩慢,時不時會重重的常常吸一口氣,聽得讓人格外的擔心,這呼吸聲會不會突然就斷掉了。

那身朱紅色的親王袞服在這昏黃的殿內簡直刺眼,那暗沉沉的紅色,像極了泰康底嘔出的心口血幹涸後的模樣。

此時的殿內沒有其他的宮人,就連羅公公,都被打發去了外殿守著,珵王手裏端著一碗藥,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他攪了攪藥,那些混著藥味的熱氣直撲面門,他看了看泰康帝,眉頭皺著,溫柔的說道,:“父皇,宮裏這些禦醫開出來的藥就是苦。”

泰康帝的身子都是僵直的,除了心疼胸悶,泰康帝只覺得身體內在翻江倒海般的發癢,身體不斷的在叫囂著他渴求著什麽。

但泰康帝動不了,這種瘋狂的又癢又痛刺激的他連暈過去都做不到,他只能目眥欲裂的瞪向站在他身前,裝模作樣的逆子。

看著泰康帝的模樣,珵王嗅著這碗藥的氣味又突然的笑了起來,:“若是她在這,必定是會將臉埋在這碗上深深的吸一口,也不知是什麽時候養的這習慣。”

“瞧我這記性,”珵王拍了拍頭,他滿含歉意的望向泰康帝,:“父皇還等著吃藥呢,還請父皇恕罪。”

泰康帝已經想到了這逆子會用什麽樣的模樣來對著自己了,他處心積慮的謀劃這一切,在京中裝模作樣的讓所有人放松警惕,這個狼子野心的混賬東西!

如今還要裝模作樣,這幅模樣簡直讓人作嘔。

珵王臉上還帶著溫和的笑意,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就像每次崔蓁蓁心裏頭打著壞主意的模樣,他毫無顧忌的坐在了龍床上,伸手舀了一勺藥,慢慢的遞向了泰康帝,:“父皇,良藥苦口,您不要怕苦,喝一些吧。”

泰康帝鼓著最後一點力氣,死死的抿著唇,不願意張嘴。

看著泰康帝的樣子,珵王的臉上的笑意毫無征兆的突然消失了,他不說話,不願意裝模作樣的笑著的時候,眼神冷的駭人,整個人都陰森森的。

“父皇怎麽不喝?”

說實話,齊沂舟突然的變臉也猛地嚇了泰康帝心裏一哆嗦,這個突然之間陌生的兒子,讓他的眼神都飄移了一瞬,反應過來後,泰康帝惱羞成怒,又死命的瞪向齊沂舟,嘴裏嗚嗚的發出悶哼。

齊沂舟看著掙紮著恨不得撲上來一口咬死自己的泰康帝,眉眼間又重新的露出笑意,他整個人瞧著又溫柔又輕快,像是剛剛變臉的人不是他一般,:“藥燙一些沒關系,趁熱喝才好啊。”

說著,他就舀起來了一勺藥,送到了泰康帝嘴邊,硬生生擠開他的嘴,將那一勺藥倒了進去,但效果不是很好,有大半的藥都漏了出來。

齊沂舟嘆息的搖了搖頭,:“父皇這麽怕苦可不行,當年,我的母妃她也怕苦,可那一碗藥,她喝的幹幹脆脆,然後,她疼了一晚上才走的。”

“是不是很疑惑兒臣怎麽知道的?”

齊沂舟稍微靠近了泰康帝一點,眉眼間都是要說悄悄話的謹慎,“悄悄告訴父皇,兒臣是抓了譚延,扒了他的皮,他才吐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