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泰康三十一年六月初七。

不, 如今應該說是定武初年了。

因為泰康帝在永樂宮‘中風’,經太醫診斷,泰康帝基本沒有在恢復自如的可能。

一個無法行動, 無法起身, 甚至都無法說話的皇帝, 自然是沒有辦法在皇位上久留,更何況候在一旁的, 還有手握重兵‘名正言順’的珵王。

於是緊鑼密鼓的張羅了一個半月後,泰康帝被退位了, 在百官的□□三請中,由泰康帝的第七子珵王尊詔登基, 奉泰康帝為太上皇,其母為聖母皇太後,追加尊號仁孝。

同時還頒布了大赦天下的旨意。

這一日的宮中堪稱的上是莊嚴肅穆,氣勢輝煌,百官皆身穿朝服,三跪九叩的對著新登基的定武帝高呼萬歲。

董公公也升級了, 他穿著一身的紫紅色蟒袍, 腰間系著白玉鉤黑帶,一身新衣的董公公取代了去陽輝宮內侍奉先帝的羅公公, 成為了新一任的大內總管。

此刻的他弓著身,垂眸靜氣,使勁壓著自己砰砰跳的像是要蹦出嗓子眼的心,世事無常, 誰能想到, 誰能想到竟然是他陪著主子爺走到了最後。

感慨萬千的董公公不由的看著一眼今日新登基的陛下。

高居在帝位上的定武帝身著龍袍, 他穿著厚重的天子之服, 一個人站在最高處,接受著百官的朝拜。

他臉上的神情被天子十二旒垂下的珠串遮著,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那點點的影子落在他的臉上,他沒有笑,溫和的,得意的,高興的笑意統統都沒有出現,他沉默的站在高處,注視著每一個人。

這樣的目光,董公公垂下了頭,他心慌的厲害,不敢在看了。

自那夜在夫人屋中靜坐了一夜之後,珵王在第二日走出那座小院的時候,就像是將這件事拋諸腦後,他沒有說出派人去搜尋夫人亦或是張貼告示找人,像是之前為著此事大張旗鼓的包圍了寶福觀的人不是他一樣。

同樣,按理,珵王府內的女眷在珵王登基之前就該有所安排,但是如今府內靜悄悄的,崔側妃還在王府裏禁足,所有的陳情書和百般的求托,王爺都從來視而不見。

無論是崔尚書之前對於王爺的不冷不熱,後面的極力巴結,在到最後的時候倒戈一擊,投靠了十二皇子對於自家王爺落井下石。

這樁樁件件,讓董公公對崔側妃,對崔府都在心裏大了個大大的問號,好好的一手好牌打的稀爛,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至於旁的兩位侍妾,更沒有膽量詢問,所以如今後宮內都是些還在挪宮的妃子。

沒有人知道此刻的定武帝在想什麽,就像是誰也沒想到最後會從那麽多皇子中殺出來的是珵王,他高高的身影就屹立在所有人的眼中,但看著孤身一人的定武帝,底下的官員卻暗自都在心中計較。

定武帝是大雍朝有史以來的第一個,在登基的時候沒有立皇後的皇帝,府內的先王妃也未被追封,這也就意味著,此時的元後,後位分量極重,重到所有的人都按捺不住貪婪的心性。

這將是新一輪的朝堂、黨派之爭中關聯的最惹人注目,也注定是廝殺最慘烈的爭鬥。

*

新皇登基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天下,同樣也傳進了遊於湖上的一處小舟內。

正是遇了一場朦朧的煙雨中的時候,此時的煙波湖上正應了那句煙波浩渺天水一色的場景,小窗旁的爐內,還溫著一小壺梅子酒,青綠色的酒液隨著水波輕擺。

舟艙內,呂昭和崔蓁蓁圍著小案幾相對而坐,面面相覷。

珵王登基了,成了這大雍朝新的主宰。

不是焦躁的枯坐在王府內聽到的這消息,也不是跪在皇宮內等著聖旨宣讀安排她們的去處,而是在這縹緲的湖面上,從旁人的口中聽到這個消息,說實話,這種感覺是一種無法言喻的奇妙。

愣了有小半天,還是崔蓁蓁沒忍住,最先露出一個笑容來,她今日心血來潮,換了一身紅衣,這是滾著小銀邊的紅衣,十足的喜慶,映的她如同在夏日的荷花中染得最艷麗的一朵。

在府裏的時候,這種顏色崔蓁蓁是穿不得的,盡管珵王不止一次的送過蓁蓁這種顏色的衣料和首飾,但崔蓁蓁拎的清她的身份,克制的從來都不會去碰。

但如今跑出來了,她喜歡,呂昭也喜歡,崔蓁蓁就放任了自己一回,穿戴上沒有忌諱什麽。

珵王登基了。

這話聽起來還跟夢一樣,但崔蓁蓁卻莫名覺得還是開心的,在珵王府裏的時候,初時,崔蓁蓁對著珵王百般防備,甚至因著最後想像中自己會被送去宮廷內而心中郁郁,但這一切都沒發生。

王爺是個好人,是崔蓁蓁熟悉的好人,她伸手取了酒壺,給自己和呂昭都倒了一杯梅子酒,一杯水酒,聊表慶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