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隨著說話聲的響起, 呂茽就已經推門走了進來,看著眼前閃躲不急的人——

呂茽整個人都麻了!

等等,這是誰?

這眉眼, 這長相, 這裝扮, 他是老眼昏花到大白天的發癔症了不成?

不然,誰能告訴他, 他那應該是遠在萬裏之外,在京城, 在皇城內等候封賞的女兒為什麽會突然以這種妝扮出現在這裏?

“爹。”看著站在門口,多年未見的呂茽, 看著他從前烏發沉沉高大威武,如今卻鬢邊已經有白發的模樣,呂昭的嘴唇動了動,沒忍住喊出了聲。

“昭兒。”呂昭的這一聲喚回了呂茽的神志,甚至是讓他紅了眼眶。

呂昭是府裏唯一的姑娘,呂昭的兩個哥哥, 呂茽能狠下心來操練, 但對著呂昭,哪怕被氣的吹胡子瞪眼, 呂茽都舍不得對她說一句重話,呂昭是呂茽捧在手心裏的明珠。

直到後來,呂昭去了京城。

呂茽鎮守邊關,無詔不得返京。

這一句話, 就隔斷了他們之間的聯系, 呂茽有時吃醉了酒, 就會一個人跑到從前呂昭的院子外, 沉默不語的一看就是大半夜。

如今,這個女兒突然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巨大的驚喜和不敢置信,讓呂茽的半邊身子都像是石化了,他站在原地,看著已經跑過來的呂昭,手都在顫抖。

但很快,他的臉色突然之間大變。

徐氏只是不確定來寧州的是誰,可呂茽是知道的,來的人是定武帝,是這大雍朝新的主宰。

呂茽一點也不會覺得呂昭會是齊沂舟帶出來的,又不是遊山玩水,要帶了女眷出來,更何況,說的難聽些,他呂茽是哪個排面上的人物,值得如此的‘驚喜’。

呂昭這樣的妝扮,新帝這樣突如其來的喬裝欽差,這些種種的事情夾雜在一起,讓呂茽額角的汗已經垂了下來。

他急的臉色通紅,腦海中的第一個反應是叫呂昭快走,該說不愧是夫妻嗎?呂茽和徐氏的念頭都是出奇的一致。

但這些話還沒說出來,卻在這個時候聽到了身後的一聲輕笑,:“呂大人剛剛不是還在關心人過的如何嗎?如今,人就在大人的眼前,大人何不親自問問。”

這個聲音?!

這一刻,站在屋內的呂昭全身也都僵硬了。

齊沂舟的模樣變化之大,已經早就不是呂昭想象中的那個人了。

而她從未覺得這聽起來都習慣了的聲音,是如此的令人全身發寒。

明明這一路上已經是風平浪靜了,臨到了,他卻突然出現了,看著身影慢慢出現的時候,對上那雙分明含著笑意卻顯得格外涼薄的眼睛。

呂昭清醒的認識到,這是齊沂舟,這是珵王,這是新帝。

聽見聲音的呂茽擋在了呂昭的身前,他雙膝一彎,迅速的沖著齊沂舟跪了下來,頭垂的低低的,擔著呂昭的罪責,:“臣有罪。”

看見齊沂舟的模樣,再看看呂昭的神情,徐氏還有哪裏不明白的,她的心裏反反復復的為呂昭打著晃,疾步上前,也跪在了呂茽的身旁,:“臣婦有罪。”

眼前的這一幕深深的刺進了呂昭的眼中,刺痛了她,她上前一步,她娘紅著眼沖著她搖了搖頭,不許她沖動。

她的雙親,年過半百,鬢邊生了白發,如今卻還要因為她原因,在這滿臉祈求的跪著求人。

呂昭慘然一笑,隨後自己跪下了。

從來都不會說軟話的她垂下了頭,語氣裏沒有一如既往的張揚,“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離開京城的主意是我出的,所有的謀劃都是我一個人做的。”

呂昭的手攥的死緊,掌心那些尖銳的刺痛讓她清醒著,她一字一句的說著,:“我根本就不想在京城待了,所以就趁機跑了出來,我爹和我娘遠在寧州,他們什麽都不知道,是我一個人的錯,你要殺要剮沖著我來。”

屋外的陽光正好,照的齊沂舟的影子都被拖長了,他注視著這一家三口。

沒有開口叫起,齊沂舟聽著呂昭幹巴巴的解釋,在只字片語中分毫沒有提及崔蓁蓁,他也不生氣,亦沒有勃然大怒的斥責。

他手裏捏著那串缺了一個珠子的珠串,聲音堪稱的上是溫柔,:“向來皇家中的人,沒有生離只有死別。”

呂茽和徐氏聽著齊沂舟的話,心下大駭,他們二人磕著頭,:“是臣/臣婦教導無方,若是陛下要責罰,微臣甘願領受。”

這一幕映襯下的齊沂舟倒像是要逼得人家破人亡的惡棍,想到這,他自己笑了笑。

擺了擺手,阻止了這對夫婦不停的磕頭請罪,齊沂舟只是看著呂昭說道,:“如今宮中丟了一個人,人,是定要找回來的。”

這話說的有些不清不楚,但此刻,屋裏沒有人敢出聲打斷。

跟著,就聽見齊沂舟不緊不慢的說道,:“欺君罔上是大罪,所以如今在我面前的,是那素未謀面的呂三公子,還是那個得已死謝罪,帶累的整個呂府都要抄家定罪,徙萬裏流放的呂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