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翌日,下了幾天的大雨終於轉小了。

淅淅瀝瀝,打在頭頂的油紙傘上。

紀棠拜別了卞夫人,葛媽媽紅豆一邊一個扶著她,低調登上了馬車。

送罷靈柩之後,柴太後的棺槨會暫安享殯宮,待陵寢全部建成之後再移進去,送葬流程到這裏就基本結束了,規矩也能稍稍放松一點了。

各家也就能悄悄把家裏生病的孩子送出去了,先送去別莊養病,就不讓他們再跟著大部隊跋涉回京了。

“病了”很多天的紀棠,順利成章也被“慈愛”的卞夫人送出去了。

紅豆努力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扶著紀棠的手卻抓得緊緊的,這丫頭從早上到現在就沒離開過她一步,雖然很緊張但攢緊拳頭堅持要保護她。

紀棠心裏好笑,沖她眨眨眼睛,別緊張!

紅豆還緊不緊張不知道,但葛媽媽明顯就要比平時殷切一下了。

“姐兒小心。”

葛媽媽小心翼翼扶著紀棠,登上馬車時,和車夫葛大郎不著痕跡交換了個眼神。

紀棠被扶著進了車廂,半臥在短榻上,葛媽媽給她蓋上薄被,“姐兒歇歇,莊子有些遠,不過下晌也該到了。”

紀棠懶得和她廢話,沖她笑了笑。

這一笑,葛媽媽心裏不知為什麽忽有點怪怪的,但打眼一看,姑娘還是那個姑娘,柔弱臥著,紅豆蹲在榻邊,沒什麽不對。

葛媽媽沒理,這姑娘是她養大的,她知道,單純懦弱,折騰不出風浪來的。

些許憐憫,也轉瞬即逝。

她笑道:“姑娘睡吧,睡醒就到了。”

馬車一晃,嘚嘚前行起來了。

沿著有些泥濘的官道掉頭離去,一開始馬車還挺多的,漸漸就各往東西分開了。

紀棠側耳聽著,外面雨聲越來越小,馬蹄聲和輪轂聲也變得稀疏,她撩開簾子瞄了眼。

雨停了,零星水珠滴答從車篷滴下,就剩下他們一家的馬車了。

她挑了挑眉,又撩起另一邊簾子打量一下環境,這是林區,風蕭蕭清冷得緊,左邊是高坡,右邊是懸崖,三丈寬的黃土路,孤零零往前跑去。

方才跟出來的十數個膀大腰圓陌生護衛,不知何時已不見了。

馬車墜崖事故,車底軸承是快斷的。

葛媽媽撩簾出去了一趟,回來最後給紀棠沖了一碗摻了迷藥的茶,這慈眉善目的婦人端著碗坐在紀棠身邊,摟著她哄道:“姐兒可是難受得緊?”

“快喝口茶順一順。”

那碗褐色茶湯就送到紀棠唇邊。

紀棠沖她笑了笑。

這個笑容很燦爛,不是性情開朗經常大笑的人絕對笑不出這種感覺,葛媽媽心中一突,下巴就被人掐住了。

紀棠反手一推,直接把葛媽媽壓在榻上,劈手接過那碗摻了迷藥的茶,對方驚異張嘴,她順勢一掐頜骨,直接把那碗茶灌進去了。

變故只在一眨眼,葛媽媽聲音被堵在嗓子眼,紀棠不知在她咽喉那個位置捏了一下,她嗆著咕咚把整碗茶都咽了下去。

你丫的,總算輪到姐灌你了!

紀棠騎在她身上,直接死死按住她的咽喉和嘴巴,葛媽媽發不出半點聲音,下半身早被紅豆一個飛撲,死死壓住了。

葛媽媽青筋暴突,拼命掙紮,發出了一點碰撞聲音。

“三娘?”

外面的馬車夫早就覺得有點不妥了,怎麽這麽久?他驀一把掀起車簾。

紀棠飛起一腳,直接把他踹翻回去!

“啊——”

馬車夫短促驚呼一聲,直接栽了下去。

紀棠拉著紅豆,直接沖出車廂,果然!馬車已經行駛在懸崖邊緣了。

她抄起馬車夫放在席底的匕首,“繃”一下割斷了馬匹的牽繩,大馬長嘶一聲,掙脫車廂竄了出去。

紀棠拉著紅豆飛快跳下車!

兩人腳剛落地,身後“嘣”一聲悶響,被鋸斷大半的車軸承受不住脫韁這一下大力,直接斷裂!

整個車廂一歪,直接被甩下懸崖去了!

“轟”一聲響!

紀棠沒有回頭,拉著紅豆飛快奔出一段,跑進了一處茂盛的茅草叢。

不用紀棠說,紅豆解下一直緊緊抱著的兩個小包袱,兩人馬上換衣服。

褪下拽地長裙,換上準備好藍布短褐,這是紅豆溜出去偷的,男仆穿的,簡單結實。

紀棠把頭上的釵環全部摘下扔進包袱,扒拉兩下頭發用同色發帶綁起,低頭瞄一眼包袱裏的小靶鏡,英姿勃勃,尤其一雙眼睛流光溢彩。

和記憶裏仿佛成了兩個人。

她活動了一下手腳,很有力,所以她一腳直接就把人高馬大的葛大郎踹飛了。趙氏先祖乃梁朝開國功臣,號稱天生神力氣蓋山河,這姑娘大概是遺傳到一部分優秀基因了。

可惜被卞夫人圈著,一雙飛揚的鴉黑黛眉從小剃了,畫上彎彎細細的柳葉眉,用妝容硬生生往柔弱貴女那一撥靠,以至半點不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