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能想象得到,樂京因趙徵的回歸生出多少暗流洶湧。

但位於旋渦中心的趙徵本人,寧縣殯宮祭奠過後,開始閉門守孝。

廊外雪花紛紛,房檐樹梢一層厚厚的素白,今年的天一如既往地冷,才進十一月已連下兩場大雪,鋪天蓋地下了幾天後,現正撕帛般零零散散往下撒。

就很冷,冷得圍廊欄杆像冰塊一樣,沒敢下屁股,於是紀棠選擇了裹著厚厚的大毛鬥篷,蹲在欄杆上看趙徵練武。

偌大的演武場,新掃過的青石板地面又積了薄薄一層雪,趙徵正手持一柄長刀,橫掃重劈,大開大合,緊致的肌肉一層油汗,身上熱氣騰騰,雪花落在他精赤的身軀上直接化成了水。

傷勢痊愈之後,他就進入了苦練狀態。

還是紀棠擔心他新傷進了寒氣,讓他每次都先用藥油搓熱身體才許開始。

先煉近戰劍法,然後就是長柄大刀,上馬,平地,在後者花費的時間比前者要更多,這是沙場征戰的刀法。

很耗力氣,他那柄湛金大刀,紀棠擡過一下,很沉,得有六七十斤重。這麽一把量級重刀劈下來,真正斬山劈石之勢,虎虎生風,場子裏每天擡下去的木鞍偶人得有幾十個。

“豁”一聲悶響,沉重的實木鞍被他反手重劈再度一分為二,他熱汗淋漓,只紮了層層麻布的手依舊極穩,刀刃映著雪色,他目光和他的刀刃一樣鋒銳!

趙徵每天練武上下上場至少三個時辰。

哪怕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但也不能自己出面。

他得閉門守孝。

祖母胞兄二重孝,國孝過了,還有家孝,哪怕戰時守孝時間縮減又有柴太後的遺旨,九個月重孝還是要守的。

過去了五個月,還有四個月。

哪怕這個時候,趙徵即便有再多的孝心也無法專注去悲傷,他目前還是得閉門守孝。

他將所有決心和情緒,都宣泄到手中這柄長刀上去了。

老管家勸不住,但好在還有紀棠。

紀棠卡著表,時間一到:“好了!”

她把手裏啃剩下的果核讓花圃一丟,一跳下了欄杆:“今天差不多了,咱們吃晚飯去吧!”

清清脆脆的聲音一響,趙徵一回身收了刀勢,貼身近衛上前接過長刀,侯在一邊的六子忙捧著毛巾和大氅過來。

六子也算時也運也,他這個和這攤子毫無瓜葛的人,趙徵回京後倒還在用,他走一個侍衛編制,但很機靈很有眼色,趙徵不用侍女,他連小廝的活一起幹了,據紀棠所知他還私下向其他近衛請教,一有點空就練,可以說十分刻苦。

紀棠接過毛巾,遞給趙徵,趙徵接過擦擦臉,把手上纏了一層層的護掌解下,他不冷,也不急著披衣,不過他知道,下一刻這件大氅還是會披在他身上的。

紀棠白了他一眼,抖開大毛氅衣往他身上一披,冷熱交替,風寒這年頭可大可小知道不知道?

她推著趙徵後背,兩人往演武場一側的房舍行去:“趕緊去擦擦身,快點嘛,我肚子都要餓癟了!”

她每天都這麽說的,大概就個口頭禪,還在他背後用正把玩的流蘇玩笑拍他的脊背,還咭咭輕笑,自娛自樂興致盎然。

趙徵也不惱她把他當驢子趕,聽她說餓,很配合加快了腳步。

他在房內,聽著她在倚著欄杆哼的輕快小調,他很快擦洗換了衣衫,出來見她饒有興致瞅著收拾演武場的近衛一邊一根扛著木頭往外走,她天天看,還天天看得這麽開心。

她仿佛每一天每時每刻都是這麽開心充滿活力,像個小太陽。

趙徵未嘗沒有羨慕,但他知道自己永遠做不到。

“不是餓了嗎?還不走?”

“嗯!”

紀棠沖趙徵一笑,和他肩並肩往外走,這個時候總是少不了彩虹屁的,事實上趙徵的武力值每天看還每天讓紀棠嘖嘖贊嘆。

“那你不練練劍法?”

因她感興趣,趙徵就把劍法教了她,並按她實際情況作出了些調整,還教了她內家功法。

可惜那什麽氣感,氣機,紀棠目前還沒感受得出來。

聽了趙徵的話,她縮縮脖子,這麽冷的天啊大哥,算了,還是等開春再練吧,冬天她就在屋裏練練匕首好了。

“走吧,先吃飯!”

吃飯皇帝大!

她沖趙徵露齒一笑,拉著他蹬蹬蹬直奔主院方向去了。

主院即正院,趙徵起居的院子。他剛回府,就吩咐把緊挨主院的大院落收拾出來給紀棠住,吃飯有時在她那,有時在他那,反正都行。

不過一般練完武,基本都在紀棠這邊,因為從演武場回來這邊更近。

兩人一回來,就吩咐傳膳,熱氣騰騰一大桌子,一半素一半葷。

趙徵守孝吃素,這些色香味俱全的葷菜都是給她備的。

紀棠愛吃,對她來說,美食是最不可虧待的東西,興沖沖擦手坐下來,眼睛鋥亮鋥亮的,不過開動之前,她先給趙徵夾一筷子炒雞蛋:“多吃點啊你,牛乳也記得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