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窗外溪渠流水聲淙淙,楊柳的嫩枝正在隨風輕擺,風褪去凜冽寒意,兩岸已呈一片新綠。

臘月連場大雪,紀棠他們還真在路上過了個年,他們也不在意,待最冷的時候過了,便繼續上路。

不過天冷終究走得慢,又逢融雪泥濘,待終於接近封地的時候,已是春回大地了。

趙徵也在路上渡過了他的十八歲生日。

就在前幾天,柴義侯忠嗣等人跪地賀壽之後,當晚紀棠給他弄了一個小小的簡單版蒸蛋糕,他把蠟燭吹了,兩人分食了這個小蛋糕,也算過了一個溫馨的生日。

也沒耽誤路程,翌日繼續趕路。

越往南,春意越明顯,沒這麽冷雪也更少,融雪更早更快,路面已差不多幹透了。

趙徵下令加快速度。

一連疾奔數日,這日下榻驛舍,親衛營統領高淮來稟:“殿下,再往東八十裏,即抵密州地界!”

須臾,先一步趕來驛舍的親衛副統領崔定方也進了門,跪地拱手:“啟稟殿下,驛舍並無異常,諸衛皆已駐守到位!”

二人聲音頗大,中氣也足,只語調間卻有一分凝澀,神態比之柴義陳達等人也要多了些緊張和拘束。

趙徵回朝後,自然是有親衛隊的。

親衛營,他本身也有。不過由於之前奔喪寧縣時那眾所周知的原因折損超過一半,剩下的是原來剛好輪值,後他一天出發的,不過這些人在緊急進山尋找他的過程中也損傷了不少,最終剩余的不足原來編制的五分之一。

現在趙徵身邊的近衛,多是原來皇太子身邊的。

皇太子趙詡沒了,他的近衛自然是跟著趙徵的,剛好填補上這個空缺。

但這些人一開始的精神面貌並不好。他們是皇太子的貼身近衛,自然是極清楚太子殿下彌難的詳情以及這個在其中起了至關重要作用的內鬼的。

因親衛營也屬內鬼疑慮的範疇,致使內部也彼此驚疑。

這種低迷互疑又惶恐主子不信的氛圍一直持續的,趙徵看得一清二楚。

他垂眸看跪在跟前的高淮和崔定方,這還是趙徵第一次將目光刻意投注在兩人身上,高淮和崔定方有些緊張,紀棠眨眨眼站起,正要使個眼色勸一勸,卻見趙徵往前一步,俯身扶起高淮和崔定方。

“起罷。”

趙徵神態溫和,他道:“樂京及路上多有不便,委屈你們了。”

樂京確實不便,他當時需要低調,而晾了這一路,火候也差不多了。

他對高淮崔定方道:“皇兄身側之親衛,俱是祖母兄長精心挑選的可信之人,兄長之殤,我信與親衛營無關。”

他拍拍高崔二人道:“本王信你們,下去罷,從今日起,王駕行轅貼身護衛之事,由親衛營及柴義共同安排。”

之前,趙徵貼身拱衛之事,都是柴義安排著由暗部挑選出來的人執行的。親衛營雖掛了個近衛的名,卻很自覺只負責外圍工作。

現在,趙徵把貼身護衛之事,重新交予親衛營。

這比說什麽話都要更直接有效!

高淮崔定方從一開始的驚愕,喜悅,到痛哭流涕,聽到最後這輕描淡寫的一句吩咐,兩人控制不住,直接翻身跪倒在地:“殿下!!”

七尺男兒,痛哭失聲,這段時間實在壓抑了太多太多的情緒。

“謝殿下!卑職等定不辱命!!”

兩人一抹眼淚,鏗鏘應聲,重重叩了三個響頭,退出去快步去安排。

腳步太快,下了台階後直接跑了起來。

當天,整個親衛營展現出一個全新的精神面貌,以趙徵為中心,緊緊團結在他的周圍。

趙徵目送高淮崔定方二人下了台階,漸行漸遠,溫和的神態收斂,重新變得淡淡。

他垂眸,神態晦暗莫名。

“阿徵。”

“嗯。”

紀棠輕聲喚他,他應了一聲,低聲對她說:“馬上要抵密州了。”

收攏人心之事不能再拖。

毫無佐證的,他怎可能無端確信親衛營沒問題?那場變故後趙徵對外界有著深深的懷疑和猜忌。哪怕柴義,他都有著一分保留,能讓他全然信任的唯獨紀棠一人欸。

但他更知道,這種狀態的親衛隊對他有百害而無一利。

柴義挑出來的人不夠多,且誰又能確保後者一定沒問題?

兩邊制衡,兩手準備,才是最安全最保險的。

都不用紀棠勸,趙徵在樂京不動,待出了樂京醞釀到足夠火候,他毫不遲疑有了今日一出。

張弛恰當,直擊要害,一出手就達到了最佳效果。

夕陽殘紅,余暉自大敞門戶投進來,一片昏色的纁紅,對比起半年前,趙徵的側臉棱角分明了一些,斜飛的眉峰嶄露崢嶸。

紀棠不禁贊了一聲,無師自通,手段火候恰到好處,他雖年少但剛才表現已極有魄力,有些才能果然是天生的,趙徵就是個天生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