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但哪怕紀棠刻意沒提,這茬也沒拖得很久。

次日一大早,陳達就呈上剛收到的明暗信箋。

趙徵把信拆開,頭一封是明面上的信箋,樂京送來的,柴皇後給寫的。

“母後給我來信了。”

趙徵對紀棠說,他馬上把信封裁了,抽出信紙展開。

紀棠湊頭過去看,柴皇後的字跡她現在也挺熟悉的了,皇後每月至少來一封信的,很娟秀的簪花小楷,說入秋天燥,讓趙徵記得進些滋潤膳食,她給送了貝母黃精等物,還讓他勿要貪涼,要注意舊傷雲雲,絮絮叨叨,都是些平常話語。

但趙徵看得很認真,柴皇後送來的東西因顧忌皇帝有可能動手腳,以防萬一他們其實是沒用的,但這些東西趙徵都仔細收進自己私庫裏。

晨光微熹,水聲淙淙,趙徵一邊看,一邊和紀棠輕聲說母後囑咐了什麽什麽,他神色難得變得柔軟下來,除了紀棠,也就柴皇後能讓他流露出情緒來。

可看完柴皇後的信後,就不行了。

除了密州軍政二務的消息外,剩下的就是暗部的常報了。

拆開一封,紀棠眼尖,最先瞥見最底下的署名——孫承玹。

前池州五名負責人之一。

她偷眼一看,趙徵臉上果然晴轉多雲,已經陰沉下來了。

他掃一眼常報,扔在桌上!

——既鑒雲先生順利請出,那麽先前耽擱的內鬼之事,也該開始著手處理了。

……

紀棠他們目前還在船上,水路更快,出了陂州後這條不大不小的商船經過兩次偽裝調整,現在已經快到甘州了。

沈鑒雲那點不適早好了,趙徵待他頗禮遇,於是又回到廳中煮茶船舷賞景說古今談天下的節奏。

“密州雖偏,卻屬大魏南界,與山南不過一山之隔,於長遠發展而言,卻要遠勝於亳盤等州。”

沈鑒雲客觀評價:“殿下當初選擇密州為封地,卻是再正確不過。”

一年的時間過去了,現在回首當初,密州卻是最最正確的選擇。

要是選擇了國境腹地的亳州盤州,繁庶是極繁庶了,卻沒有今日拓展之可能。

只不過,上述這些也就在今日回顧過去才能這麽嘆謂一聲,在當時是絕不可能的。

那時趙徵僅僅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剛失了最大的倚仗胞兄和祖母,他不知道密州山匪是寥信,也不知決堤是官匪蓄意勾結的結果,更不知寥信勾搭了盧非,以及平陰山有條直通山南的古徑。

他只是一個還未曾親自掛過帥的少年人,當初做出這個決定那時,重重困境,甭提多幾多掙紮艱難了。

也就紀棠一個人知道他的難。

紀棠回憶當初,也不由心生感慨,想起那個徹夜難以闔眼和她低低傾訴的少年,就很難不生出憐惜。

她側頭望一眼趙徵,恰巧趙徵也望著她,他大約也想起了那段時光,眼神除了慨然之外,難免還也有些晦暗,因為他同時還想起了最初促使他選密州最重要原因——就是查清害他皇兄殞命的內鬼。

他當時的心情的是如此迫切,可是現在已經一年過去了,此事卻未曾有太大的進展。

他打落牙齒和血吞,強自壓抑隱忍已太久了。

紀棠偷偷端起酒杯,沖他舉了舉,他讀懂她眼中憐惜之意,臉色這才稍緩了一點。

趙徵端起酒盞,仰首喝盡那樽酒,先斂下思緒,控制神態,繼續聽沈鑒雲說話。

沈鑒雲說的話也很重要,談著談著,他們現在討論的話題是趙徵再往後這一兩年的短期發展,不但趙徵紀棠,連柴興陳達也很認真在側耳傾聽。

“陛下出征西北也有些時日了,他出征之前,又多次命人至偃州慰軍。”

沈鑒雲並未讓趙徵失望,那麽既請得他出山,那麽自然是按照事前他和紀棠商議好的,委對方文政之首和中軍軍師的位置。

既然是這樣,相關軍務政務的情況當然不會隱瞞對方,這幾日的軍政簡報沈鑒雲也有在看,並給他深入淺說了許多與之相關的來龍去脈。

甚至連與皇帝之前錯綜復雜的齟齬都有隱晦涉及,不過這方面趙徵本人開口的少,一般都是紀棠代言的。

不過這也夠了,沈鑒雲是聰明人,紀棠隱晦提一下,他立馬就明白了未盡之言。

知道得差不多,他們的話題也逐漸從景色人文古今天下變得深入了起來。

沈鑒雲判斷:“翟通固然悍勇,然柴國公亦非庸碌之輩,若再加上陛下,……”

他話鋒一轉:“去年旱情中原失收,據聞西北尤為甚啊!”

先前,皇帝被流箭所傷又引發外邪回京城休養,如今早已痊愈。趙徵就藩後,他沒多久下令親征西北。

就是趙徵剿寥信奔襲上雒那個時間段。

趙徵動作不停,皇帝也是。

西北是大魏的一個大隱患,要南征,必須先解決西北的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