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紀棠追了出去, “阿徵,阿徵!”
她撐著墻和門趕緊追了出去,可趙徵已沖到院門外, 她根本就追不上。
庭院裏濕漉漉的,風吹來很冷, 她撐著廊柱, 長長吐了一口氣。
真不知最後竟然會弄成這樣,不知怎麽說了, 但其實她也沒有欺騙過趙徵, 說出口的話都是真的,也沒刻意引導欺瞞過他, 有關她和趙宸之間為什麽才可能結仇的這一關鍵點也是明晃晃放在攤在他面前的,只要他問, 紀棠想了想, 那她大概會告訴他的。
或許不會直白說,但含蓄一點,該有的意思肯定也會到位的。
可他從來沒問過。
她說多少他就聽多少, 從來不反問的。
唉,這本來也沒事,可誰知, 趙徵不知何時竟對她悄悄生了那種心思。
更進一步, 那肯定是不行的。
紀棠頭疼腳痛, 揉了揉眉心,趕緊招手叫來劉元:“不用管我,留幾個人就好了,你趕緊追上去,多帶點人, 得千萬盯緊他,可別出岔子!”
“快去!”
……
又濕又冷的風呼嘯撲面,馬蹄疾疾,趙徵翻身上馬直沖出城,快馬狂奔在陰雲密布的茫茫曠原之上。
鮮血和硝煙的痕跡猶在,被馬蹄軍靴踐踏得七零八落的殘草,血跡被大雨一沖腥氣撲鼻,俱在呼呼的冷風中被吹得蕭蕭索索。
風漸急,積雲漸厚,一陣疾風過後,雨點就重新下來了,滴滴答答,夾著風迎面打過來噼啪生疼,入骨般的寒冷。
趙徵一路狂奔,奔至戰場的邊緣,他擡頭沖著陰沉沉的天空恨聲:“我不信,她騙我!!”
“我一句都不信,都是假的,假的!!!”
泣血般的厲喝,凜冽的冷風都吹不散,趙徵劇烈喘息著,猛一扯韁繩,大黑馬長嘶一聲,人立而止!
茫茫天地曠原,冷風冷雨,人立於高坡之上,空曠曠的仿佛只有孤零零一個,趙徵滿腔翻湧的情緒,根本就宣泄不出一分!
陳達驅馬上前,他懷裏抱了蓑衣,小心翼翼往趙徵身上披,趙徵臉霍一側眉目陰沉,他趕緊小小小聲:“若是紀先生知道了,怕是會擔心的。”
趙徵這舊傷,最是淋不得冷雨,紀棠從前可是千叮嚀萬囑咐過,出門再急,也必要帶上蓑衣。
她這些笑語叮嚀,趙徵悄悄纂刻在心坎,每當思她念她時,總要要回憶微笑著細細品味一番。
可此時此刻,驟聽一句,他心中大慟!
她竟是趙元泰的女兒!
怎麽可能?!
怎麽會這樣?!
趙元泰殺他父皇胞兄,他恨他入骨,不死不休,又豈能和對方的女兒相結合?!
他仰首,噼裏啪啦的冷雨兜頭而下,卻半點澆不滅那種滅頂般的悲慟!
“啊——”
……
策馬狂奔在茫茫曠野,冷雨澆不去滿腔的戾悲,可當他再回到州衙門,那腳卻仿佛有意識的一樣,一個不注意,又再度走到了她的門前。
天色已經昏暗下來了,檐角挑起牛角燈籠,沉沉的情緒壓制著,趙徵疾步而行,等他突然刹住腳步,卻發現自己竟又再回到了主院正前。
門扉半掩,屋內一點燈火,紀棠聞得腳步聲,一回頭已經看見了他。
“阿徵?”
她看見濕淋淋面色又僵又冷的他,但還好,還披著蓑衣,她小松了一口氣。
她的表情和平時差別不大,關注點好像也沒變過,趙徵卻一下子就受不了了!
她怎麽可以還能像以前一樣呢,她怎麽能?她怎麽能啊!像一下子被戳中了某個點,滿腔翻湧壓抑到極點的情緒頃刻就引爆了,他本來要掉頭走的,可看見她的臉那一刻,他一推門沖了進去!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他重喘一下,厲聲質問她:“一開始你為什麽不說!啊?!”
紀棠都不知怎麽答他,一開始她都不認識他,才見面的倆陌生人,誰也不可能把什麽秘密都往外倒,又不是有毛病?
況且她也打心裏不認為自己是皇帝的女兒,就譬如項青這個未婚夫,是原主的不是她的,這些人物關系和情感停留在原主身上就到此為止了。
這樁破事她本來可以一輩子當不存在的,她原來也就是這個打算的。
而事實上,如果不是趙徵對她生了男女感情,這也真的就是未來的發展,她也確實沒必要提這件事。
紀棠聳聳肩,她不認為自己有做錯的地方,重來一遍如果還是不察覺趙徵情感的情況下,她大概還是會這麽做。說到底,交朋友的尺度和情侶肯定是不一樣的。
所以此刻面對趙徵聲色俱厲的質問,紀棠吐了一口氣:“我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不是?”
作為一個朋友,紀棠回憶過往,她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無可指謫了,誰也不能比她做得更多、做得更好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