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二天一大早, 紀棠收到一支簪子。

一個黃花梨點梅小匣子裝的,十分精巧,裏頭是一支青梅點翠流蘇小銀簪, 非常別致,一動, 細顆寶石和流蘇微光閃閃, 漂亮又清新,做工精細設計極新穎, 是銀樓老師傅的精心傑作。

是昨夜趙徵連夜去人銀樓裏面挑的, 裝進仔細挑揀的黃花梨小匣裏, 悄悄擱在她的妝台上。

紀棠一大早起床就看見了,挑了挑眉, 這家夥半夜不睡覺又搞什麽幺蛾子?

昨天午夜才散,他這是睡沒睡夠兩個時辰?

她束好發, 順手打開匣子, 瞄了銀簪一眼,拿起來對著窗外的朝陽看了看,趙徵就從檻窗後冒出個腦袋來。

“阿棠, 這個好看嗎?”

他雙手放在窗台上,雙眼亮晶晶看她,那雙斜長的眼眸流光溢彩, 比那簪子還要好看幾分。

“……”

紀棠斜睨他一眼:“好看是挺好看的。”

只不待他高興, 她又補上一句:“不過你送我這個幹嘛呢?”

往哪插呢?

她穿過女裝嗎?

她衣箱裏甚至沒有一條裙子好不好?

趙徵微笑一滯, 余光落在紀棠身上, 她一身青衣同色精致發帶,倚在妝台斜睨他,春光嫵媚, 綺年俊雋,好一個風流清秀的公子哥。

……點翠簪子她用不上。

趙徵:“……”

他一下子就頹了,頑強掙紮:“……那可以以後再用。”

紀棠沒好氣敲了他腦門一下,把簪子放回匣子往他手裏一塞:“那你收著吧,等我以後用的時候再給我。”

她揮手:“去去,趕緊挪開別擋著光。”

懶得搭理他,時間緊著呢,紀棠趕緊坐下來,開始往臉上打底描畫。

趙宸就在這附近,她只要出州衙門都會畫妝,從今天開始更是全日了,因為皇帝快到了。

一邊快速描眉畫眼線,外頭趙徵垂頭喪氣站了起來,她瞥他一眼,說:“以後夜裏就睡覺,不許折騰這些亂七八糟的。”

就兩三個時辰休息時間,搞什麽搞?

趙徵把小匣子揣回懷裏,喪喪地“哦”了一聲。

他望了紀棠一眼,可惜紀棠正忙著修容沒空理他,得不到關注,他只好靠在窗扇外郁悶等著。

連續兩天沒下雨,草木一下子長起來了。

誒,首飾是不行了。

趙徵皺了皺眉,那就只剩下花了。

……

不過不管趙徵琢磨什麽,這幾天肯定注定是沒空折騰的了。

二月初十,鐘離孤柴武毅抵達池州。

闊別長達數年,終於再度相見了。

而這次見面,也幾乎囊括了己方陣營裏大大小小的軍中人馬,譬如柴興的兄長柴顯、鐘離穎的兩個弟弟,以及兩個家族的其余堂兄堂弟叔伯還有鐘離孤柴武毅麾下的其余大小武將等等。

舊的新的,先帝遺下的親信營部,鐘離孤和柴武毅等人自己的心腹軍,等等所有人。

終於齊聚在一起。

離得遠遠,便見旌旗招展,天際盡頭黑壓壓的大軍如海嘯般自地平線往這邊奔湧而來。

鐘離孤柴武毅等將來得更快,已先行率騎兵基本快到城下了!

沓沓如鼓點般的馬蹄聲,芳草萋萋的沃野平原,連綿黑甲迎著日光折射出耀目白光。

不得不說,此情此景,真讓人心潮澎湃啊!

紀棠不禁上前兩步,和城樓上其他人一起揚起手露出笑臉高呼起來。

快馬跑在最前頭的鐘離孤柴武毅,也揚起手來回應,露出笑容。

趙徵率眾人快步下了城樓,親自迎出城門,寇弼等人對視一眼,也跟了下去。

鐘離孤柴武毅也剛到奔到城門前,翻身下馬,“啪”一聲單膝下跪:“殿下!!”

再見趙徵,身姿筆挺眉目堅毅,一身沙場磨礪出來的淩然氣勢,肩寬背厚經已完全長開輕易撐起了鎧甲,蜂腰猿臂,威儀赫赫,再無一絲半點昔日的青稚,已然是徹底長成了!

輪廓間神似他的父兄,卻又不是他的父兄!

鐘離孤柴武毅不禁熱淚盈眶,努力睜大眼睛但還是控制不住,聲音激動得一時都有幾分哽咽。

趙徵一個箭步上前,扶起兩人,鐘離孤柴武毅起身,抹了一把臉,喜形於色:“殿下已長大成人了!”

這句話也就他們倆能說,換了旁人都不能夠了。

依然是記憶中的兩張臉,並沒什麽太大的變化,堅毅英武就仿如昨日,但時間已過了兩年了,趙徵也有感慨萬分,溫聲道:“確是,只二位看著卻和從前並無不同。”

喜極而泣過後,就是真正的笑臉了,鐘離孤柴武毅大笑,本來他們這時候該欣慰接上一句“我們都老咯”的。

但兩人卻不約而同避開了這句。

他們可不能說老,也不敢老,大家心知肚明,和皇帝正面交鋒即將真正來臨了!怎麽也得打完最後這一場硬仗,他們才肯願意調侃自己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