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外室 小姐這樣的容貌,配老爺還真是可……

天尚未明,李家大宅便熙熙攘攘起來。

紀雨寧含笑看著幾個仆役在院裏盤點東西,耳邊傳來連聲誇贊。

“這樣大的珍珠,一斛怕得百金之數吧?老爺真是破費。”

“還有這新出的綢緞,聽說連宮裏的娘娘都未必能分得一匹呢,倒讓咱們府裏占了先,可見老爺對夫人多麽情深義重了。”

玉珠兒眼瞧著這些仆婦把竊竊私語變成光明正大的奉承,忍不住笑出聲來,“她們倒是機敏,什麽話都替您說了。”

紀雨寧拍了拍她的手背,略含薄嗔,“別淘氣!”

玉珠兒悄悄吐吐舌頭,心裏當然是為自己小姐高興的,她從閨中起服侍紀雨寧至今,出閣後又成了陪嫁,眼瞅著主仆二人如何一步步走過來的,當然無法不感觸。

“當初為了老夫人衰邁多病,小姐自請留下侍奉,沒跟著老爺往臨清去,這三年來,您兢兢業業,歷盡苦辛,將家業打理得井井有條,老爺感激您還來不及,送些禮物也是應該的。”

玉珠兒這話說得紀雨寧熨帖極了,為人夫婦不就那麽回事麽?當初既入李家門,她便盼著與李肅好好相處,只不過……

紀雨寧收回思緒,吩咐道:“都分門別類登記造冊吧,來日老爺或許正用得上。”

李肅外任做了三年的知州,此番回來,自是盼著在京中得個穩定差事,免去千裏奔波。他素來清貧,在京中又無舊友,要謀差事,自是非銀錢花費不可。

玉珠兒瞪大了眼,“小姐您不留幾件自己穿戴呀?”

紀雨寧笑道:“我素來不愛妝飾,衣櫃裏的就夠使了,再說,夫君的不就是我的麽,一家人還說兩家話?”

李肅不過是個鄉下農戶的兒子,出身不高的,難的是頭腦聰慧,又肯讀書。紀家原是商賈,那時候雖在生意場上掙出了點名頭,想更進一步卻是千難萬難,紀老爺慧眼識珠,取中了李肅這枚好苗子,又是出錢供他進學,又是幫他在京中打點門路,總算如願中了個進士,一步步在官場紮根。

只可惜,如今女婿終於熬出名堂,父親卻已不在了。紀雨寧眼眶微微潮潤,可想起夫君即將歸來,急忙拭去淚痕,勉強展露些喜色。

這一路風塵仆仆,回來必定又累又餓,紀雨寧一面吩咐玉珠兒多準備些熱水沐浴,一面親自下廚,準備為李肅接風洗塵。

她這廂忙忙碌碌,她嫂子張氏倒是有功夫串門,嘴裏抓著一把香瓜子磕著,呸呸吐著滿地瓜皮,一面增加她的勞動負擔,一面冷嘲熱諷,“我看弟妹還是別高興太早的好,二弟這趟出遠門可是孤身去的,夜來寂寞,枕冷衾寒,保不齊就有眠花宿柳之事,興許帶回個人替你分憂,那也不甚稀奇。”

紀雨寧懶得睬她,這位大嫂向來與她不對付,未發跡的時候還好,可自從李肅的官位步步高升,張氏看她便愈發像眼中釘肉中刺——深悔自己嫁了個沒用的丈夫,讀書讀不進不說,早兩年還與人爭風吃醋被打折了一條腿,如今竟成了個跛足,害她大失顏面,不但在府中擡不起頭,連管家之權也得被迫讓出去。

細想起來,紀雨寧不過娘家有幾個臭錢罷了,論出身還不及她呢!張氏祖上也是出過官宦的,只因沒落太久,雙親又早早故去,她在叔嬸膝下過活,飽嘗冷眼,自然尋不著一樁體面親事。

紀雨寧卻像一路跟她比著來,丈夫斯文俊俏不說,如今竟也熬成了夫人,怎叫她不心生嫉妒。

因此張氏得空便要刺她幾句,不如此難消心頭之恨——對一個獨守空閨的女人來說,再沒有比丈夫另結新歡更戳心窩子的了。

盡管張氏並不知內情,只一味信口胡謅,可紀雨寧的臉色還是微微沉下去。

玉珠兒拖著一柄長長的竹掃帚,從垂花門的角落一路舞來,不過片刻工夫,張氏便吃了一鼻子灰,連裙子都變得臟兮兮的,氣得她暴跳如雷,“糊塗丫頭,沒看到人在這裏麽?”

玉珠兒撇撇嘴,理直氣壯道:“誰叫大奶奶把地弄得一團糟的?奴婢負責灑掃,總不能放著不管吧,否則老爺回來豈不得埋怨奴婢犯懶?”

指著那些淩亂的瓜子皮,“要不然,大奶奶連殼吃下去好了,奴婢擔保再無二話。”

張氏大眼對小眼跟她互瞪半日,可惜連個丫頭都制服不住——玉珠兒嚴格不能算李家買的丫頭,她的身契牢牢捏在紀雨寧手裏。

最後張氏只能一甩手帕,悻悻離開。

玉珠兒這才將那些垃圾歸攏一處,正要拿去倒掉,忽見二門上的小廝興沖沖進來,“老爺到家了!”

主仆倆俱面露喜色,紀雨寧忙讓玉珠兒攙扶自己,待要去門口迎接,然而李肅的腳程比她想象中更快,不過頃刻之間便揮袖踏入。

身後還跟著個弱不禁風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