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皇帝 走個路都能掉手絹,不如回家種地……

紀雨寧素來是個極自律的人,做姑娘的時候還能睡睡懶覺,出閣之後一律便按五更起,若是李肅宿在她房中,她還得更早起身服侍他洗臉梳頭,吃飯穿衣,免得耽擱上朝。

究竟她不曾享受過當妻子的歡愉,卻不得不盡到為人妻室的本分。

紀雨寧輕嗤一聲,所謂賢名,到底有何價值呢?

今日她便有意遷延了半個時辰,橫豎李肅昨夜歇在眉娘處,自有眉娘伺候一應瑣事——看她對李肅的情意,想來也是甘之如飴。

直到晨曦微露,紀雨寧方磨磨蹭蹭起身,玉珠兒忙不叠進來,“小姐昨日操勞太過,何不多睡一會兒?便是略去一日請安,老太太想來也不會責怪您的。”

她們自知理虧,當然不好再說什麽,可紀雨寧不能主動把把柄遞出去,叫外頭說她嫉妒吃醋不能容人——她要和離,更加得把面子做足,省得讓李家占盡便宜。

紀雨寧只讓玉珠兒打洗臉水進來,“早膳還是雞絲粥?再備一碟煙筍就夠了。”

心裏積著事,她也吃不下多少東西。

玉珠兒答應著正要吩咐廚房,旋又匆匆進來,“小姐,那一位現站在門口,說要向您請安。”

自然指的是阮眉。

玉珠兒又氣又恨,“背地裏做出那等齷齪事來,如今還來您面前惹眼,她存心慪您麽?”

“行了,她若不來,你又該怨她仗著身孕倚姣作媚,百般拿喬,怎麽做都是錯處。”紀雨寧笑道,“交代下去,我在花廳見她。”

觀其行止,紀雨寧雖不覺得這阮眉有犯上之心,可她懷著孩子,總歸謹慎些為妙。

至於她是純然示好或是故意做小伏低,待會兒就見真章了。

紀雨寧慢悠悠喝完了小半碗雞絲粥,又拿脂粉蓋了蓋眼下烏青,這才整理衣裙隨玉珠兒過去。

花廳內一大早卻很熱鬧,除了阮眉,府裏平時兩位深居簡出的姨娘也都過來了,大抵是想看看新人何等美貌,能勾得李肅魂不守舍,順便也好為夫人撐撐場面——這會子正是用得上的時候。

不枉她素日賢德,半分不肯虧待,這人哪,總是念著舊恩的——李肅除外。

只可惜,兩位姨娘卻會錯了意,紀雨寧並不打算給新人下馬威,根本她也不覺得這是阮眉的錯處——身如飄萍,她不過是想為自己覓個依靠,倒是李肅將她帶來居大不易的京城,又肆意寵幸優待,卻不知給她埋了多少隱患。

杜姨娘和秋姨娘的目光已如針刺一般,看得阮眉臉色愈發蒼白黯淡。

饒是敷過胭粉,也能看出她眶下淡淡的青黑,可見昨夜她也沒怎麽睡好。

紀雨寧溫聲道:“可是有擇席之症?”

阮眉幾乎受寵若驚,忙垂頭囁喏,“不,奴家……妾昨晚睡得很好。”

秋姨娘輕嗤一聲,“有老爺陪伴,夢中自然香甜,若再睡不好,就該是賤命一條了。”

阮眉愈發無地自容,只能牢牢抓著衣角,避免儀態有失。

好在玉珠兒的到來為她解了圍,阮眉忙接過她懷中茶盞,近乎巴結討好般的道:“姑娘,讓我來吧。”

親自為紀雨寧沏了壺君山銀針,鄭重膝行上前,“夫人,請用茶。”

緊張得額頭都冒出細汗。

紀雨寧只看了一眼便移開視線,將茶盅一飲而盡。

阮眉如蒙大赦,又重新沏了兩盞,獻給側坐著的幾位姨娘。

杜姨娘為人老實,象征性地抿了兩口,就算是給過面子。秋姨娘先前結結實實得寵過一陣,後來色衰愛弛,卻著實掐尖要強,正眼也不看阮眉一下,只顧同杜姨娘說話。

“還記得和咱們一道賜下的小紅嗎?豬油蒙了心,以為攀上蔡侯爺就一步登天,豈料惹怒了侯夫人,當天就被打成了死屍,用破麻袋一裹扔進亂葬崗去了,聽葬她的人說,臉上沒一塊好肉,連牙齒都被敲得稀爛,你說可不可怕?”

杜姨娘極有默契的道:“可不是,幸好咱們進了李府,夫人又不是那等嫉妒好拈酸吃醋的,這才安安分分留到今天,否則,小紅就是咱倆的前車之鑒。”

阮眉聽得喉頭發噎,身上冒汗,想湊趣說點什麽,聲音卻跟僵住了一般,連手中茶水都不覺得燙了。

紀雨寧暗暗好笑,兩位姨娘都是李肅上峰賜下的人,出身雖不高貴,卻最懂察言觀色之道,這麽一搭一唱地就把眉娘震嚇住了。

固然是為了幫她的忙,但,紀雨寧實在無甚得意處,難道制伏一個妾室,就能讓她和李肅恢復往日的恩愛了?不,裂痕一開始就存在,眉娘的到來不過將其擴大化罷了。

看著女子臉上的窘迫,紀雨寧忽然感到深深倦意,沉聲道:“少說幾句罷,茶都晾涼了。”

秋姨娘這才近乎倨傲地接過杯盞,卻是嘗都不嘗一口,只幹脆倒進痰盂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