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念頭 若是她真的紅杏出墻,李肅反應又……

耿記布莊的耿老板跟紀雨寧也算相熟,見她過來,笑著問道:“夫人要什麽尺頭面料?”

以前紀雨寧做姑娘的時候十分慷慨,挑起顏色都不帶重樣的,嫁了人反而精打細算——不是說李大人發跡,怎的日子反捉襟見肘起來?

不過好歹有這些年的交情,耿老板待她還是客客氣氣的,“前兒剛來了一批蘇州綢緞,夫人可有興趣瞧瞧?”

紀雨寧含笑搖頭,“不用麻煩,扯兩匹松江細棉布就夠了。”

要做衣裳,還是這個經久耐用,且柔軟服帖,不必擔心磨損肌膚。

耿老板剛想說李大人上個月才做過,這個月又來?及至見紀雨寧身後人影,方才笑道:“原來是位新客。”

那人的模樣十分明朗俊俏,倒不像家丁小廝之流,是李家親戚?不是說李家從前務農為業,哪裏養得出這般風流別致的後生?

耿老板心念電轉間,紀雨寧已簡短道:“是我一位娘家表兄,初來京城,不熟悉人情世故,我才領他出來轉轉。”

楚珩聽到這樣稱謂,心裏不禁麻麻酥酥的——不管怎麽說,關系算又進了一步,表兄妹也好,說起話便更不必拘禮了。

不過他還是客客氣氣道:“我看一匹就夠了吧,呃……表妹?”

紀雨寧笑道:“還有裏邊呀,你不穿中衣的?”

楚珩鬧了個大紅臉,他以前的衣物都是宮中織造局經手,倒忘了這出。虧得紀雨寧這樣細心,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

話說要真是不穿……想到兩人裸裎相對的模樣,臉上便有些熱辣辣的。

忽一眼瞥見玉珠兒警惕地望著他,楚珩忙收斂起那些下流念頭,正色揮了揮臉上熱氣,“太熱了,曬的。”

玉珠兒:……

耿老板包好了布,“還是拿回家去,還是就近送到裁縫鋪裏?”

紀雨寧道:“一事不煩二主,就由您代勞吧。”

一般布莊也會兼做裁剪生意,精細度可能差點,可對於男子衣物該綽綽有余了。

耿老板當然求之不得,一趟賺兩筆還不高興?取了軟尺待要從櫃台出來量尺寸,哪知後頭的店夥嚷嚷起來,說是來了一批新布,讓她過去點收。

耿老板訥訥道:“這一時半會兒的怕是趕不及,不如改天……”

紀雨寧不耐煩這樣磨蹭,且楚珩是應試的學子,哪來許多工夫耽擱,索性自作主張,“您去忙吧,我們自己來就好。”

待要讓玉珠兒搭把手,玉珠兒卻嫌棄地捂著鼻子,“男人身上都一股臭汗,我才不要靠近!”

紀雨寧點了點她腦門,“壞丫頭,就會偷懶!”

玉珠兒吐吐舌頭,一徑跑到櫃台裏邊貪看那些花色各異的綢緞——不買看看也好啊。

紀雨寧無奈,“楚公子,請您挺直胸膛,伸開雙臂。”

因玉珠兒方才那句言語,楚珩本來有些慍怒——他才不臭!為了今日約會還特意沐浴熏香過呢,怕是蜂蝶都會為他停駐。

不過這一路行來也確實出了點汗,會有味道嗎?楚珩有點緊張,身子微微發僵,跟個棺材裏蹦出來的死屍似的。

當然是英俊的死屍。

紀雨寧當然管不了這些,只是按部就班幫他量好肩寬、腰圍、腿長等等細致的尺碼,連脖頸都做了記錄,確保趕出來的衣裳合乎身量。

紀雨寧低頭刹那,楚珩鬼使神差想嗅一嗅她發間馨香,然而還未動作,紀雨寧已然擡頭,恰逮了個正著。

紀雨寧的眼神明明白白寫著疑問,楚珩摸了摸鼻子,尷尬道:“方才我見你發間似有異物,定睛看時,才發現那是壓鬢的玉蝴蝶,還以為蝴蝶亦為夫人傾倒……”

雖然是恭維話,說得卻很真誠,紀雨寧只能假裝面不改色,“是嗎,看來閣下眼力不太好,以後莫再熬夜溫書了。”

楚珩:……此女果真是銅墻鐵壁,他用了那麽多話術,也不見她動搖半分,到底她是否仍留戀李肅正妻的位置?

堅貞的婦人,向來是歷朝歷代歌頌的對象,但,他惟願她過得快活些,自在些,不要為世俗的規矩所束縛,而苦了自己。

紀雨寧在登記表上書寫完對應的尺碼,便轉過身去,再不看那人一眼——方才那一瞬,她確信沒有看錯楚少甫熱切的目光,稀奇的是,她心中亦未覺得惱怒。

論理她該狠狠訓斥他幾句,再斷絕往來,但不知怎的,紀雨寧就是開不了口。可能是因為楚少甫有著一雙與記憶裏相似的眼睛——同樣的黑亮而澄澈,卻不帶半分侵略性,像晨曦微露時的星辰,賞心悅目,看得十分舒服。

可除了一雙眼睛,此外差別就大了,身量更是迥異。記憶中黑黑瘦瘦的少年郎,渾不似眼前明亮俊美,蜂腰猿臂,鶴勢螂形。

說起來楚少甫的身材並不像讀書人的身材,她總以為該是李肅那樣文弱清臒的,原來還有別種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