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 宣旨 窮得只剩錢了。

從鋪子裏回來, 玉珠兒便滿臉的悶悶不樂。

紀雨寧只當她仍在為石景煜那句玩笑話生氣,因勸道:“你若不喜他,以後不理會就是了。”

石景煜當時見玉珠兒發火, 倒像個嚇呆了的鵪鶉, 一疊聲地說是玩笑, 請對方不必放在心上——深悔自己一時孟浪,女子最重名聲, 這種話當然聽不得。

其實紀雨寧看他人品不壞,蠢是蠢了點, 調-教調-教沒準也能有所成,當然兩人家世差別太大, 就算玉珠兒願意,她也不願意玉珠兒嫁去那種人家——何況玉珠兒根本就沒那個意思。

她溫聲道:“其實我早想為你尋個歸宿,只是跟了我,以後怕難找到好的。”

她自己都是被趕出門戶的,現下揣著個肚子,稍稍規矩些的人家哪裏肯靠近?近墨者黑, 玉珠兒生生是被她拖累了。

“小姐切莫這樣講, 我是巴不得陪您一輩子的,與其到高門大戶為奴為婢, 還不如咱倆相依為命呢。”玉珠兒道。

她的沮喪倒不單是因為石景煜的關系,還因為她未經允許就把消息透露給了郭勝,當時逞一時口舌之快, 現下想想,卻是讓小姐難做,萬一楚公子去而復返,小姐難道要大著肚子過門嗎?且究竟是忍饑挨餓的窮日子。

若楚公子被這個消息嚇跑了, 從此再也不來,那小姐就更難受了。

想到此處,玉珠兒愈發愧怍。

紀雨寧倒沒想這麽遠,眼下生意是第一要緊事,不管石景煜出於何種目的與之結交,他肯幫忙倒是不錯,且自己剛在京中立足,若能得石家照拂,也能稍稍免去些麻煩。

剩下的,便是如何將生意做大做強的問題,紀雨寧不想一直開個綢緞坊,只能賣現成的布料,她想從源頭解決問題。

還記得幼時在揚州隨父親到處走訪,眼看著那些繅絲紡績的女工何等艱辛,一匹布還賺不到十文錢,繡娘們的日子雖然好過些,可也免不了層層盤剝。

若她有余力招募一批人手,擺脫那些大商戶的壟斷,總歸是積德積福的事。

當然,她得先照顧自己。

紀雨寧按著肚子,蹙眉將那烏黑的湯藥服下,安胎藥的滋味稱不上好,可對她而言,卻代表一個新生命的形成——以前想喝都沒機會呢。

喝完了藥,紀雨寧便躊躇滿志,打算繼續去鋪子裏幫忙,此時卻來了個不速之客。

看著暌違已久的面孔,紀雨寧好容易才忍住了關門的沖動,“你怎麽又來了?”

明明幾次都沒討著好,卻還死纏爛打,甚至跟去她娘家——沒看哥哥嫂嫂都不再歡迎了麽?穆氏雖然兩邊下注,可見李肅出手並不闊綽,亦未給丈夫或紀家帶來實質性的好處,也便漸漸喪失興趣。

李肅也知道自己的舉動有些丟臉,但這回卻是有備而來,“我聽說,你跟那個書生分開了?”

至於哪裏來的消息,當然是鄰家阿婆——又花了五兩銀子呢,不過比起這消息的重要,倒也算值得。

李肅心裏登時便燃起希望的火苗,他想通了,李家少不了一位女主人,與其從別處聘個不知根底的,倒不如仍舊讓紀雨寧回來操持門庭,她畢竟是做慣了的,下人們也倚重她。

至於她跟那個楚公子的事,李肅只好裝作不聞。細想想,他從外頭帶回了眉娘,紀雨寧也心血來潮找了個姘頭,某種意義上兩人算扯平了。

誰也怪不得誰。

紀雨寧聽完這番宏論,恨不得縱聲大笑,他怎麽還有臉說這些?

當下擺正臉色,冷漠道:“李大人,我很早就告訴過您,破鏡難圓,覆水難收,結束了就是結束了,您為何還要執著不放?難不成這蘭花巷放了根肉骨頭,您聞著味道就過來了?”

這話分明罵他是狗。李肅神情微變,“紀雨寧,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是真心來請求復合的,以後可不見得有這種好機會——等他當了首輔,她即便到李家門口來跪迎,他都不見得會答應呢。

紀雨寧向來知道這人有些自戀,可也想不到他會這般自戀,淡淡道:“那就等大人升了官再說吧。”

說罷便讓玉珠兒再去調碗酸梅湯來,面對面說了這些話,她胃裏實在惡心得很。

玉珠兒答應著,“小姐,那安胎藥還要再煎一碗麽?”

李肅懷疑自己聽錯了,下意識重復,“安胎藥?”

玉珠兒莞爾,“懷了身子的女人,可不得喝安胎藥嗎?大人真是孤陋寡聞。”

說完自顧自地到廚房忙活去。

李肅如遭雷擊,不由得抓住紀雨寧的胳膊,呼吸也急促起來,“是那人的孩子?”

紀雨寧冷冷甩開他的手,譏諷道:“否則還能是誰的?大人並未與我同床共枕,難道這孩子還能憑空而來麽?”

李肅面上難以置信,但轉瞬他已有了主意,聲音陰沉的道:“打掉這個孩子,我帶你回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