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 師徒 阿忻小小年紀就這般本事,長大了……

李肅其實一直在注意紀家動靜, 盡管兩邊已不再是親家,但不知怎的,他就是沒法視若無睹。

以前還沒覺得如何, 甚至嫌棄紀家一介商賈辱沒門楣, 但, 如今眼看著紀雨寧被皇帝接進宮去,紀家也跟著水漲船高, 李肅心裏著實不是滋味。

尤其紀淩峰每每見到他都是一副小人得志模樣,穆氏更是個嘴敞的, 恨不得把那點事嚷嚷得天下人都知道,李肅反而怕了這家子, 從此見面都得躲著走——他一個上官竟會害怕庶民,說出去誰都不會相信。

其實官場上的同僚都極有默契地不再提起,一來是忌憚皇帝,二來,李肅為人也頗周到,不肯落了他的面子, 但, 這些人飽含同情的眼色更叫他受不住——他寧願這些人仍和往常一樣噱笑打趣,而非現在, 行動都得顧忌他的面子,這不更提醒他被人戴綠帽子麽?

他還不能裝作介懷,說起來是光明正大和離過的, 男婚女嫁,份屬應當,但,李肅心裏總梗著根刺。

最近打聽得紀家來了稀客, 他一猜就知道是皇帝微服出巡,紀家無甚遠親,除了宮裏最尊貴的那位,還能有誰?

李肅心裏便跟貓抓似的,他知曉自己不該去打攪那家子的其樂融融,但有些事卻不吐不快,因此還是換上最好的服飾躬身前來。

他預感到皇帝會將他拒之門外,出乎意外的是,皇帝說的卻是請進。

李肅在外磕完了頭,心神不定地進屋,入目便是一對花紋精致的靴角。他識得紀雨寧的手藝,卻想不到皇帝身上的一針一線都由她親手織就——曾經,這是獨屬於他的殊榮。

楚珩淡淡道:“平身罷。”

李肅方敢擡頭,雖然已聽阮眉講述過那番猜測,可當此刻正視天顏時,方知所言非虛。

原來在半年前那個茶寮裏,他並未認錯,紀雨寧與皇帝亦非在石家宴會上初遇——他們早就結識了。

此刻說什麽都晚了,李肅只覺舌尖上一點微微的苦漫上來,直到整個口腔都是苦澀,“臣久仰陛下威儀,如今方得一見,榮幸之至。”

若是尋常官家,他或許還敢開口質問,對上皇帝又能怎麽樣?

楚珩瞬也不瞬地望著他,“朕知愛卿心中疑竇,不妨坦言告知,淑妃與你和離之前,朕雖仰慕其豐儀,卻並未有過逾越之舉。”

李肅唯有深深垂頭,此時說這些還有何益?縱使他半信半疑,紀雨寧也已經是別人掌中之物了。

楚珩冷笑道:“愛卿或許不忿,以為朕靠權利壓迫,才掠美於前。不妨實話告訴,縱使朕未曾露面,淑妃也定不會與你長相廝守。你捫心自問,淑妃在李家過的什麽日子,你們李氏,可曾給過她一絲一毫的溫情與好處?”

“婚姻婚姻,當結兩姓之好。不管淑妃閨中有何錯處,她自嫁與你之後,事事以你為先,不曾有片刻私心,可你是怎麽待她的?一味愚孝,任由婆母淩虐其下,連妯娌都無力約束,這倒罷了,還搜羅妻子的嫁妝在外豢養外室,朕聽聞李氏族規,四十無子方可納妾,莫非你竟忘了不成?”

李肅只覺額頭冷汗浸浸,沒想到皇帝對李家的事打聽得如此清楚,那批賄賂的事莫非也知道了?

他哪裏敢辯駁,唯有磕頭如搗蒜,口口聲聲道:“臣知罪。”

其實不少人家都有類似的規訓,但多是形同虛設,該納妾的一樣不少,只要打著繁盛子嗣的名頭,旁人亦不好指摘什麽。

若非要為紀雨寧出氣,楚珩是不會單挑出這點的,此時就見他輕哼一聲,“身為男子,無頂天立地之能,卻要靠女子變賣嫁妝養活,你自己說說,朕要你這樣的臣下有何用?”

李肅總算聽出皇帝言外之意,原是為紀雨寧討公道來了,本以為紀雨寧帶走了那批珍寶,跟自己該是兩清,可看皇帝這不依不饒的架勢,恐怕還不算完。

李肅便訕訕道:“臣先前……確實向淑妃娘娘借了一批款子,因事出匆忙,未來得及立字據,一時竟渾忘了,如今淑妃蒙幸進宮,臣理當為其添妝才是。”

果見皇帝面容稍霽,吩咐隨侍太監,“取筆墨來。”

李肅這回可真正自己挖坑給自己跳,騎虎難下,他其實早忘記紀雨寧進門時帶了多少陪嫁,可看皇帝意思,若是太小氣肯定不饒的,只得照紀家如今的生意情況,估計取了一個約數,在白紙上寫下五萬銀——這已是他全部能拿出來的家底了。

皇帝仿佛仍有些不滿意似的,虧得郭勝幫忙說了幾句情,這才勉為其難道:“罷了,朕給你機會,只是今年的俸祿你也不必領了,只當是利息罷。”

郭勝催促道:“大人,還不快謝恩哪!”

李肅並不知主仆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故意讓他往陷阱裏跳,還當這人真心幫自己說話,遂恭恭敬敬磕了幾個響頭,感恩戴德道:“謝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