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 名聲 皇帝在民間素有美譽,哪會這樣嚇……

郭勝是徹底服氣了, 早知道這姑娘腦回路異於常人,卻不曉得她心理素質好成這樣,只得嘆息著將那張“人皮”收起, 又正色道:“當然不能吃。”

那上頭的顏料可是朱砂, 雖然有一等方士靠這個煉丹, 還誇口稱能延年益壽,可他跟著皇帝自然不信這些——生怕再吃出毛病來。

玉珠兒見他大驚小怪的模樣, 卻撲哧一笑,“我不過說句玩話, 你倒當真了,血不拉幾的, 誰稀罕這個?”

郭勝剛起了點憐香惜玉的念頭,立刻又被摁了下去,那趙四姑娘膽子太小,眼前的這個偏又膽子太大,天底下怎麽就沒有一個合心合意的女人呢?

可知物似主人形,再看那邊, 皇貴妃已施施然從台階上去了, 可知那人皮是嚇不倒她的。

紀雨寧正打算叩門,卻見楚珩捏著鼻子從裏頭出來, 雖然已經清掃過,那股子味道仍揮之不去,他在金獸裏埋了一把龍腦香, 等那裊裊的煙氣發揮作用尚需時日,見到紀雨寧倒想見著救命稻草,“你來得甚好,朕正想到你那兒坐坐。”

紀雨寧只覺好笑, “原來您也知道茲事體大,既如此,為何還要裝傻弄鬼嚇她一遭?”

楚珩理直氣壯,“不如此,如何能打消趙家心思?”

趕走一個趙四,保不齊還有別的趙五趙六蜂擁而上,既如此,不若一勞永逸,等趙四姑娘回去說出所見所聞之後,保準趙家再不敢將女兒往宮裏送——誰家願意花朵一般的孩子變成血淋淋的屍骨,他們是嫁女兒,又不是賣女兒。

紀雨寧看出皇帝想警告的不單是趙家,宮裏沒有不透風的墻,他這樣大張旗鼓地賜死一個宮女,還施以生剝之刑,雖然是做戲,外頭人可不知情。尤其楚珩一直都是仁君的形象,此番卻暴戾如斯,固然令那些門閥士族望而卻步,但同樣對他的名聲不利。

等於將矛盾從紀雨寧身上轉移到他身上,如此以來,紀雨寧固然免於指責,可皇帝卻保不齊被人非議。

紀雨寧微微低眉,“為了我,其實不值得如此。”

她當初隨他進宮,其實小半懷著負氣的意思,並不全是真心。但,如今他親手將她捧到如此高位,盛寵之下,紀雨寧卻覺無以為報,如果——她是說如果,為了朝政穩固,皇帝必須納幾個世家女子為妃,她想她也能接受。

也許會短暫地難過一陣子,但,世事大多難兩全,尋常人都少見一夫一妻,身在皇家,她又怎好太過固執?

只要他待她的心是純粹的就夠了。

聞聽此言,楚珩面上不禁冷了些,用力抓緊她的手腕,“你是信不過朕,還是信不過你自己?”

紀雨寧:……?

“除非世上還能找到比你更絕色的,否則,朕哪裏瞧得上別人?”楚珩指著她手裏提籃道,“譬如這盞甜羹,也許不見得是最好的,但因出自你之手,又正逢朕酷暑幹渴之際送來,在朕眼中,便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美味。”

說罷,捧著碗一飲而盡,頗有幾分豪氣幹雲的架勢。

雖然是個奇奇怪怪的比喻,紀雨寧還是很感動,臉上也悄悄冒出兩朵紅雲來。掩飾著將提籃合上,“走吧,我那裏還備得有,想喝多少都由你。”

楚珩露齒一笑,“這算是邀請麽?”

“算。”紀雨寧坦誠道,她覺得這時候再羞怯就太不像話了,她送點心、送湯,本來就是為勾引人的,何不幹脆大方些?

楚珩笑著往她面皮上刮了兩下,“這會子倒不扮賢惠了?”

原來他也看得出她的改變,自從晉封皇貴妃之後,紀雨寧雖未刻意守什麽規矩,當著人卻無形中檢點了許多,或者說拘束了許多,她知道這個皇貴妃是他頂著太後壓力封的,因此愈發不能叫慈安宮那邊看輕,以免貽笑大方。

但,這麽以來不就跟李家一樣了麽?她發誓要擺脫那套束縛著她的枷鎖,而楚珩最欣賞的,也正是她輕松愉快的笑容。

仿佛有什麽東西悄然粉碎,紀雨寧只覺周身舒展開來,牽著皇帝的手也更自在了些。她想她確實不必拘泥於什麽名位,但並非由於名位不重要,只是……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她只要做好他的女人就夠了。

*

趙家小姐回到家中便病倒了,請了多少大夫都不見效,只說是風邪內侵,積郁於裏。常聽說宮中多冤魂厲鬼作祟,難不成竟撞了邪?

趙老爺當即就請人去廟裏燒些香紙,原還要請僧道做法事,趙夫人好容易攔下了——她可不信這個小婦養的狐媚子,怕是打量攀上高枝,故意在府裏裝模作樣地拿喬,傻子才肯上當!

但,香燭紙錢燒完之後,趙四姑娘的病果然大好了些看,只是眼圈仍是烏黑的,人也郁郁寡歡。

幾個老的問不出什麽來,倒是小姐們前去探病時,趙四姑娘抓著她們的胳膊,拼命訴說宮中可怕——打從那日回來之後,她就沒睡過一個整覺,閉眼就是那光溜溜紅糊糊的人形,赤條精光地走到她跟前來,一邊走還一邊淌著血,地板都被洇得透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