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 書信 可想而知,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其實爭論這個又有何益?她今日敢來跟自己嗆聲, 必定是有十足把握,若無皇帝允準,她哪有這麽大膽子?

以她眼下的盛寵, 莫說要獨霸皇帝一人, 便是將自己這個太後的權力架空了只怕也是有可能的。

石太後久久無言, 半晌,卻出神道:“哀家年輕的時候也和你一樣, 以為仗著男人疼惜,在宮中便可無往而不利, 什麽都想要,什麽都想做到最好。”

但事實證明她是錯的, 一個女人的心氣太高,占有欲太強絕非什麽好事,她自己那時候多得寵呀,在宮中除了皇後之外,無人敢不尊著捧著,若非如此, 她也不會早早得了個皇子。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 變化會來得如此之快,僅僅因為一封匿名的揭發信, 無數的冤案落到她頭上,頃刻間,榮寵化為烏有, 而她則不得不帶著阿珩遠走揚州。

彼時她才幡然醒悟,男人的喜愛是最不牢靠的東西,得寵的時候,便是要他摘天上的星星都使得, 她撒嬌撒癡,她任性吃醋,他都笑呵呵地既往不咎,但,一旦他對她失去興趣了,這些瑣瑣碎碎的點滴卻成了她不賢無德的明證。

石太後從揚州轉了一遭回來,整個人已然脫胎換骨,她學著察言觀色,學著揣摩先帝爺的心意,更要緊的,是千萬不能嫉妒,縱使他雨露均沾,她也不能露出一點兒不悅來,反而得曲意迎合——男人年輕時或許會欣賞剛強脾氣倔強的女子,可柔情似水才是他們最終的歸依。

石太後如今算熬出頭了,可她看到紀雨寧時,情不自禁地就想起那段經歷來,因此忍不住加以提醒。

紀雨寧卻一笑而過,“娘娘的意思妾自然明白,但,娘娘您是否想過,並非您當初做得不夠好,而是先帝爺不懂得欣賞您的內在呢?”

她不覺得皇帝跟先帝爺是一樣的人,便真如此,也犯不著為了迎合他而改變自己,這樣得來的寵愛有什麽意思?她要的是不染雜質的感情,可以不多,但必須幹凈,否則,寧可沒有。

石太後心頭一震,沒想到紀雨寧竟是這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這番話自然是大不韙,但,石太後一時間卻不忍斥責她。她其實很欣賞紀雨寧這樣脾氣,敢說旁人不敢說的話,敢做旁人不敢做的事——這些,都是她自己辦不到的。

正因如此才想勸她,許多事不必如此固執,就算石太後想扶持幾個人跟她打擂台,可論起皇後之位,卻是無人能與之爭競的,只要紀雨寧表現出符合一個皇後的標準和賢德,她那邊也會適當松口——畢竟是二嫁之身,要登臨後位,總得臣民都心服口服才行。

但,紀雨寧非但沒察覺她的好意,反而對自己諸多同情,這種眼色更令石太後受不住。她千辛萬苦走到如今這位置,不想聽人說什麽情比金堅的鬼話。

紀雨寧心想,石太後大抵是愛著先帝爺的,因為愛之深,才會這樣的不甘心,得不到先帝全部的愛,便用權力來補足,她以為天下男子皆是如此,更不願自家兒子成為那個例外——說到底,這算是一種情緒的投射嗎?

紀雨寧安靜地施了一禮,便抱著嬌嬌兒告退,粉團般的嬰孩抱著她的食指輕輕吮著,這樣清閑安寧的幸福,石太後想必曾經有過,可到底還是叫權欲迷了眼,這對她而言是幸還是不幸呢?

無論如何,今後看來都會有一場曠日持久的戰役要打,紀雨寧倒是不擔心,她堅信繩鋸木斷,水滴石穿,石太後並非無情之人,終有一日她會嘗試從皇帝的角度考慮問題,那時,才是母子二人破冰之日。

回到承乾宮後,楚珩自然有點緊張,“母後沒把你怎麽樣吧?”

仿佛要將她剝光了從頭至腳檢查一遍。

紀雨寧含笑道:“沒什麽大不了的。”

其實不止石太後心存疑慮,連她有時候也在想,她跟楚珩的進展會不會太快了點?短短一年多從相識到相愛,連孩子都生出來了,民間的盲婚啞嫁都不見得這樣迅速。若皇帝只是因她的美貌一見鐘情,那當她花容殘損之時,便是情義消退之日。

茫茫出神間,卻不料手指頭被嬌嬌兒吐了一嘴的口水泡泡。

楚珩掏出腰間手帕,珍而重之地為她揩去,一壁說道:“朕倒覺著跟你認識很久了。”

紀雨寧愣愣道:“是麽,在哪裏?”

“夢裏。”楚珩用一句玩笑話掩蓋了真實,他其實早就想告訴她,從揚州的那一面起,他就對她情不能已。但,畢竟是太過久遠的事,紀雨寧都未必記得,與其徒增傷感,不如留待懷念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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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整飭宮仆的事,紀雨寧差不多已對宮中內務了若指掌,石太後向來不大理政,自從與趙家斷絕往來,如今更有點自暴自棄的意思,每日領著一眾太妃太嬪看戲文聽評書,日子倒也自得其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