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明君與妖後。

含涼殿從裏到外鋪滿了厚厚一層茵褥, 大小隔間都有熏籠暖絲絲地冒著熱氣,就算是開窗通風也不會感到寒冷。

李桑桑偎在榻上,看著孫福滿臉含笑地過來賠罪, 她倦倦地擡手打發他走。

李桑桑用帕子掩唇咳嗽了一陣, 轉臉問身邊的掬水:“蓬萊殿偏殿開始修葺了嗎?”

掬水搖頭。

李桑桑垂下眼睛, 這孫福竟然只管著討好她,依舊對皇帝如此怠慢。

李桑桑想起高桓來。

她總覺得高樟的皇位也許並沒有那麽高枕無憂。

燕王府內。

李叢破天荒地來到了這裏。

高桓在書齋見了他。高桓沒有起身, 也不出聲,他靜靜看著走進來的李叢, 李桑桑的所謂的兄長。

李叢一走進來,高桓就從他的笑容中知道了他的用意。

李叢是南朝人, 心心念念要在大雍攪混水,挑中高桓和高樟的矛盾做文章,舉兵謀反,這件事李叢從前世就在做了。

果然,李叢寒暄兩句後,忽然說道:“燕王殿下, 你甘心嗎?”

高桓擡眼看他。

李叢笑了一聲:“殿下原本是先皇中意的太子人選, 卻因為遠征高句麗,才被今上搶了位置, 殿下?你甘心嗎?”

但高桓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李叢笑容有些褪色,他低頭想了一想,擡頭的時候, 他不再笑,他說道:“我知道殿下一直在查南朝的事,一直在查我,卻因為顧忌桑桑, 沒有強行將我投入大牢,我很感激殿下。”

李叢看著高桓皺眉,眸光微閃,他說:“殿下不知道吧,桑桑是我的親妹妹,是南朝的王女,若我造反失敗,皇帝還會依舊容忍桑桑嗎?”

高桓猛地擡頭:“桑桑?南朝王女?”

李叢笑:“我以為殿下知道,殿下不知道嗎?桑桑身上的病,就是我們生來的詛咒啊。”

李叢繼續說道:“殿下不和我一同起兵嗎?”

他的笑容莫名還有些諷刺:“不想將桑桑夜夜擁入懷中嗎?”

高桓臉色愈寒,他喊道:“丁吉祥,將他拉出去。”

也許是嗅到什麽風聲,燕王府這幾天很不平靜。

屬官在書齋裏憂心忡忡地勸高桓。

“皇帝對殿下虎視眈眈,如果殿下不動手,遲早要有為人魚肉的一天,如今殿下在宮裏尚有些優勢,不若一鼓作氣……”

書齋裏的討論漸漸激烈起來,唯二安靜的兩人,一個是站在一旁揣測高桓神色的林晏,一個是面無表情的高桓。

屬官們在書齋裏說得口幹舌燥,但是高桓一直沒有明顯表示,知道天色漸晚,他們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林晏是最後走的,走之前,他猶豫了一下,說道:“殿下,如今皇帝弱勢,就算沒有殿下,他依舊會被其他人所挾制,他怎能護住身邊人?尤其是身子如此虛弱的皇後?”

他說完這一句話,沒有等高桓回答,躬身退下,他甚至沒有看高桓的表情。

正如他篤定的那樣,高桓平靜的面容上終於出現了裂痕。

次日,李叢又來拜訪高桓。

這次的高桓臉上卻是含著笑容。

李叢有些訝異,而後也笑著問道:“殿下決定了嗎?同我一起起兵?”

高桓閑閑揭開茶杯蓋:“倒也不必那樣復雜。”

說完,他用冰寒的眼神盯著李叢:“這幾日,不要輕舉妄動。”

天氣漸漸轉暖的時候,宮裏的皇帝卻一天天地病重起來。

已經是開春,滿宮裏卻沒有什麽喜色,一個皇帝,一個皇後都是病氣沉沉的,讓人感到莫名不詳。

深夜裏,高桓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高樟的寢宮。

高樟躺在榻上,看見高桓過來,臉上卻沒有多少意外的表情。

“六弟,你來了。”高樟說話聲音很是虛弱。

高桓沒有回答他。

高樟沉默了一下,他費力仰頭問道:“六弟,你想我死嗎?”

高桓搖了搖頭:“皇兄,你不會死。”

高樟苦笑,笑著笑著卻落下來淚。

高桓緩緩走近了他,像是預感到自己的命運一般,高樟閉上了眼睛。

高桓將一枚藥丸塞進他的口中,擡起他的下巴。

高樟虛弱問他:“朕什麽時候死?”

高桓依舊說道:“你不會死。”

半夜,小太監慌慌張張地從蓬萊殿門口摔到,一臉懼色地來到鄭太後宮中,很快宮裏哭聲陣陣。

蓬萊殿剛送走了一位皇帝,沒過幾月,繼任的新皇帝也駕崩了。

鄭太後哀痛非常,但她強忍哀痛,聽從了宮人建議,封鎖宮門。

但是懿旨還沒有來的及傳到丹鳳門,一身甲胄寒光的高桓已經騎馬進入了大明宮。

他身邊的竟然是本該由皇帝直轄的北衙府兵。

鄭太後在蓬萊殿看著來勢洶洶的高桓,一下子就要暈厥過去。

邊上李桑桑扶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