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迷路與熊

張玨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他暈機。

自從上了飛機以後,他腦子裏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滋兒哇滋兒哇的叫,讓小孩煩不勝煩。

同行的沈流本來還想和這個天賦卓越的小朋友聊聊天,說些出國比賽時要注意的事項,看他這副蔫巴巴的樣子,他就什麽都不說了,只是找空姐要了毯子把人裹好,看著張玨蹙著眉頭不安穩的睡覺。

等張玨的呼吸平穩以後,沈流才敢和張俊寶小聲說話。

“他好像很不適應坐飛機,而且現在就睡的話,之後倒時差怎麽辦?”

張俊寶也很郁悶:“我也不知道他反應這麽大,明明出發前還挺精神的,在隊裏還和其他人比賽柔韌性,把左腳擱到右肩膀上……”

沈流:那種姿勢是怎麽做到的!?

張俊寶又問師弟:“上頭怎麽就把張玨排第一站了?這一站高手如雲的,我看了參賽名單,薩夫申科和寺岡隼人可都在……”

青年組男單最強的兩人,也是新生代打頭的兩個注定要在都靈站打得昏天黑地,他家小玉雖說有點本事,和那兩個據說已經練出3A的也沒法比啊。

這種小新人就適合去那種沒什麽強手的地方,萬一運氣好,別人失誤,而他沒失誤的話,憑借出色的滑行、旋轉和表現力,說不定還能搏個領獎台的位置。

沈流沉默一陣,小聲回道:“上頭大概是想看看,小玉在測試的狀態是不是曇花一現,抗壓能力好不好,再看情況確定是否往男單這邊多投點資源……”

張玨有潛力有天賦,這是只要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的事,但金子瑄何嘗不是也有天賦和潛力呢?

說到底,能把自己的天賦發揮到什麽程度,也看運動員本身的素質,如果心態不能穩住,沒法在比賽使出應有的實力,運動員的潛力再大、紙面實力再強都是虛的。

像金子瑄,他有個外號叫內戰之王,也就是國內賽總能比出不錯的狀態,但到了重要的國際比賽上就花式抽風,因為他那顆脆弱的玻璃心扛不起國際比賽的壓力,但凡他前面出場的選手裏有一個發揮的不錯的,金子瑄都可能崩。

如果張玨也是內戰系選手的話,那上頭還不如繼續只將男單目前的所有資源放在技術更強的金子瑄身上。

反正只要男單裏沒有爭氣到足以在國際賽上嶄露頭角的人,那上頭也只會意思意思給點資源,只給最厲害的那個運作兩個分站賽的出賽名額,保證中國男單的國際賽場存在感就行了。

沈流給了張師兄一個眼色:“你也知道,大獎賽的分站賽是積分制度,第一站是競爭激烈,但只要張玨拿到前五名,就可以積累7分,之後我們再給他運作一個競爭小點的分站,他再穩住上個台子,還是有沖進總決賽的機會的。”

也就是說,如果張玨在第一站扛住壓力,沖到至少第五名,孫千就會為男單這邊投更多資源,爭取在中國站再給張玨一次比賽機會,加大在男單項目下注的力度。

一切的前提,是張玨爭氣。

張俊寶眨眨眼睛:“這小子的潛力就這麽打動孫指揮?”

沈流:“何止是打動,你想想自從陳竹退役後,我們國家都多久沒出過表演型的單人滑選手了?”

張俊寶掐指一算:“有十年了吧。”

這麽一想,中國的單人滑選手在國際賽場上的“只會跳躍,滑行旋轉和表演通通不行”的形象也維持了十年了。

要知道表演分在節目裏的占比可大了,短節目50分,自由滑100分,表演靠譜的頂尖選手應該分別拿到40和85以上的,但國內壓根就沒這種人,大家都偏科嚴重,只有技術能看。

這真是個想想都令人悲傷的事實。

某種意義上被寄予厚望的張小玉在下飛機的那一刻差點摔了個大馬趴,倒不是他還在暈機,而是因為從北京到羅馬的十多個小時裏張玨都在睡,這會兒還沒徹底清醒。

此時羅馬正是下午六點,再過幾個小時就到了夜晚,大家也該睡覺了,但張玨才睡了挺久,可以預計的是,他在接下來起碼半天的時間裏都將保持旺盛的精力,別說合眼倒時差了,不貓貓跑酷都算他老實。

初到異國他鄉的小朋友最初是乖乖和教練們一起去拿行李,並第一時間檢查了箱子裏的冰鞋和考斯騰的完好,接著又喝了點水。

在路過機場廁所時,張玨沒想太多,就順口和身邊人說了句“我去解決點小問題”,然後拐進了機場衛生間。

張玨的習慣是在睡一覺起來後,蹲廁所裏思考一陣人生,他覺得老舅和他住在一起那麽久,應該很了解這點才對,所以這個廁所上得十分安心,誰知走出廁所以後,就發現周圍沒有了任何熟悉的身影。

年僅13歲的小朋友露出茫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