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只見整個房間的擺設十分奇怪,光潔的地板上用朱砂畫了一個繁復的陣法,四周的墻壁上貼著密密麻麻的鎮陰符。幾個穿著寬袍大袖的道士和一看就是禪宗教徒的人圍坐在一張大床旁,一方人撚著佛珠念《楞嚴經》,一邊敲著木魚輕誦《金光咒》,場面既和諧又詭異。

謝無虞:“……”

好一幅佛道一家親的美好畫面。

隨著兩方誦經聲的碰撞,那股撲向謝無虞的陰氣倒是緩緩縮了回去。謝無虞眯了一下眼睛,也終於看清了躺在那張大床上的……跟個黑球一樣的蘭鶴望。

似乎感覺到了有人到來,其中一個穿著大紅明黃袈裟的和尚擡了一下頭,看見了堵在門口邊上的謝無虞以及他身後跟著的空明子和元道子二人,輕輕念了一句佛號,撚著手中的念珠,說:“空明子道長他們回來了。”

這下子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動作,擡頭目光炯炯地朝他們看來。

那個率先發現了謝無虞他們存在的老和尚從蒲團上起身,跨步出來,和空明子元道子二人打過招呼之後,又轉頭就近看了看謝無虞,合十一禮:“這位可是元道子道長的高徒,謝無虞謝小友?”

謝無虞連忙還了一禮,喚道:“凈塵大師。”

凈塵大師有些驚訝,笑了笑:“沒想到謝小友竟還知道老衲的名號。”

謝無虞欲言又止。

怎麽說呢,普通人可能不太認識凈塵大師是什麽人,但謝無虞是誰啊,他除了是元道子的徒弟,一個正一派火居道士之外,他還是帝都大學宗教系的優秀畢業生,每年系裏舉辦的各宗教講座謝無虞都有去聽,而凈塵大師曾經也被邀請過,在謝無虞大三那年給他們上過兩節關於佛教現代化發展的課,話裏話外對高科技傳教分析得很深入,謝無虞記憶還是挺深的……

腦子裏跑了一會兒馬,謝無虞深沉地回道:“嗯……以前有幸聆聽過凈塵大師的教誨。”

凈塵大師以為他說的是自己以前四處掛單時開壇講經,他曾經來聽講過,便笑了笑:“謝小友倒也有一顆向佛之心。”

謝無虞:“……”

誇一個道士有向佛之心不大好叭。

元道子也沒想到自家徒弟剛來還沒捂熱呢,就被禪宗的人誇上了有向佛之心這種說法,連忙繃著臉,轉移話題:“凈塵大師,蘭先生情況怎麽樣了?”

凈塵先前也是隨口說一句,聽見元道子發問,又道了句佛號,搖搖頭:“陰氣如水,向來是宜疏不宜堵,蘭先生是體質特殊才能以肉身將陰氣封存。現在封印松動,曾經封存在蘭先生體內的陰氣已經開始反噬。若是……”

現在蘭鶴望就像一個聚陰地,除了他體內正在不斷蘊養出來的陰氣之外,那些遊離在人間裏,微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陰氣也在源源不斷地被他吸引過來。

一旦凝聚起來的陰氣達到一個臨界點,即便是凈塵法師幾人在此,恐怕也很難把蘭鶴望毫發無損地保下來。

說到這裏,凈塵大師看向謝無虞:“接下來只能看謝小友的了。”

謝無虞:“?”

凈塵大師看出來謝無虞眼中的疑惑,看了看房間裏躺在床上的蘭鶴望,擡手將漫出來的陰氣扇回去,然後開始為謝無虞解釋了起來。

謝無虞命盤奇特,沒有人能算出他的未來——這可能意味著謝無虞沒有未來,但另一方面,卻又可以解讀為,他的未來是不定的,是充滿未知的變化的。

而一個命裏充滿了未知變化的人,他所能改變的東西就太多了。

蘭鶴望現在已經到了危急時刻,蘭家請來的幾個大師包括凈塵法師和元道子等人在內,用了諸多手段也只是堪堪將他的情況穩定了下來,但只要蘭鶴望身上陰氣一日沒有安靜下來,他就一日醒不過來。

本來凈塵法師他們已經著手想要再次強行封印一遍了,但元道子的到來,卻給他們帶來了新的想法。

“我們想借助謝小友你的命格,直接改變蘭先生的命盤。”

凈塵法師這話一出來,謝無虞不由得一驚。

改變命盤聽起來似乎沒什麽,但修道之人都聽過“逆天改命”這種說法,一個人的命盤從他出生那一刻起幾乎就不會發生多少改變,要強行改變這種幾乎是銘刻於生命中的東西,談何容易?

謝無虞有點猶豫。

凈塵大師以為他是擔心這樣做會對他產生什麽不好的影響,便解釋道:“謝小友放心,只是借助你的命格遮掩天機,待蘭先生的命盤改變之後,他或許會被謝小友你的命格影響,你卻絕不會被他所牽連的。”

謝無虞:“……”

不,他命格都那樣了,倒不會擔心這個,只是覺得這個法子聽起來不是很靠譜而已……

不過他看了一眼被濃厚的陰氣卷成一個巨大的黑球的蘭鶴望,還是問道:“我要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