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雖然謝無虞說他已經和對方談好了,但劇組的人一分鐘沒看見法事完成,就一分鐘放不下心,反正也就買些紙錢香燭還有些燈花水果什麽的,劉通琢磨了一下,很快就讓人買回來了。

剛剛那個焚化的火盆還沒拿下去,謝無虞讓劇組的人直接搬了個桌子過來把東西都擺好,然後就取了一對蠟燭和三炷清香點上。

橘紅色的燭火在兩旁跳躍著,裊裊的青煙模糊了桌上擺著的三牲的模樣。

新鮮的水果和切花裝了滿盤,謝無虞將小紙人放回口袋裏,低低地念起了超度經文。

和劉通以前接觸過的那種繁瑣的法事不同,這次謝無虞的法事出乎意料的簡潔。清淡的低柔的聲音在片場中回蕩,劉通聽不出謝無虞念的到底是哪篇經典,卻能感覺到四周壓抑的空氣似乎慢慢流動了起來,仿佛蒙著一層陰翳的室內也映入了幾縷深秋的艷陽。

穿著長袍的陰魂緩緩凝聚在供桌之前,怨恨的神色逐漸被潺潺的誦經聲撫平。

打上了金錢印的黃白紙錢被投入到火盆裏,劉通想到自己組裏的演員把人寄居的酒壺砸壞了,就琢磨著讓出去買東西的工作人員買了套紙紮別墅回來,放進火盆裏的時候,騰起的煙氣險些把他的眉毛都給燎了。

劉通抹了把熏黑的臉,那個陰魂也愣了一下,但白得的別墅不要白不要,它尋思了幾秒,就慢吞吞地過去把紙錢和紙紮都收走了。

謝無虞也恰好念到了《太上救苦經》中的最後一句,陰魂喉嚨頓開,又大肆地享用了一遍祭品,吃得都有點打嗝兒了,這才擡頭看了謝無虞幾眼,像是有點害怕似的,最終還是將香爐中升起的煙氣猛地一卷,順著大開的門窗離開了片場。

老邢只覺得身上一輕,就好像有什麽壓在自己身上的東西被人抽走了一樣,久違地感覺到了幾分輕快。

之前酒壺砸碎的時候劉通沒在旁邊,但後面任素瑩他們出事的時候劉通都有接觸過,這會兒那個生事的陰魂走了,除卻老邢之外,他的感觸也不少。

——原來謝無虞還真會做法啊!

劉通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驚訝,在原地運了會兒氣,剛決定過去和謝大師再套幾聲近乎,就見謝無虞放下了他手中的桃木劍,俯身在火盆裏看了看。

嗯?難道還有什麽問題?劉通機敏地停住了腳步,就聽見謝無虞擡頭跟老邢道,“差不多了……待會拿壺水過來把這些紙灰澆一下就行了。”

燒完紙之後還得澆水啊,一旁聽著的劉通從沒見過這種操作,不由得虛心求問:“謝老師,您這是……又有什麽說法嗎?”

要真是什麽不外傳的大講究,他可得仔細聽著學學,免得以後再壞了什麽忌諱。

“嗯?”謝無虞有點兒奇怪他的問題,但還是答道,“倒水進去免得死灰復燃釀成火災。”

頓了頓,他又道:“消防安全,人人有責。”

劉通:“……”

劉通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說什麽了,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就默默地轉身去打了盆水過來,把火盆裏還殘留著一層熱氣的紙灰澆了個通透。

事情到這兒就算結束了,劉通其實還有點擔心車禍的事兒會不會繼續,但還沒等他出聲讓謝無虞再在片場裏待一會兒,醫院那邊就傳來了消息說,任素瑩她們的精神都清醒了不少。

至於一開始沾上酒水最多的徐舟,這會兒判決也下來了,警方那邊好像又找到了什麽新的證據,證明了徐舟那時並沒有肇事逃逸,加上受害人那邊出了諒解書,最後的結果倒是沒那麽嚴重。

但有的事已經造成,玄學不可能改變已經發生了的事情,徐舟以後想要繼續在圈裏待下去,恐怕還是有點兒艱難。

劉通接完電話也是服氣了,心裏跟自己曾經懷疑過的老王倒了聲歉,對待謝無虞的態度則是更加和藹親近了。

謝無虞被他那慈愛的目光看得有點發毛,加上口袋裏的小紙人一直沒什麽動靜,擔心之余謝無虞謝絕了劉通說的在劇裏給他加個角色的邀請,接收了他發過來的法事報酬之後,就轉身離開了。

剛出了片場的大門,謝無虞隨手把自己先前放在那裏的符紙夾了出來。薄薄的一張符紙此時舊得發脆,上面的朱砂像是泅了水一樣化開,倒是吸收了不少陰氣在裏面。

謝無虞把這張廢掉的符放起來,轉手又把小紙人掏了出來。

“鶴望?”小小的紙人站在掌心裏,謝無虞看著對方臉上那兩根小眉毛糾結在一起,挑了挑眉,本來擔心的語氣也忍不住帶上了一絲笑意。

蘭鶴望默默地看他一眼。

謝無虞戳了戳它的小肩膀,追問道:“怎麽了?”

蘭鶴望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道——也可能是因為紙人本身的體現限制,聲音小小的,聽起來有點兒委屈巴巴:“我好像什麽都沒能幫上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