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3頁)

琴身著面鏤花雕空,尾部巴掌大小,曲雅的竹紋纏枝在銅黃柄軸上,七道琴弦如珠絲玉線,瑩瑩動人,足見鴻羽真人家底豐厚,出手闊綽,不過和郁楚慈的拜師禮一比,那就是雲泥之別,據說郁楚慈的拜師禮焦尾琴乃是十多件天地靈寶鑄就而成,已是生出靈識,脫離了凡器,是真真正正的靈器。

林秋白收攏心神,信手在琴弦上一撥,弦聲震顫,空谷回響。

月下玉人撫琴,生艷至極,翞祗呼吸一窒。

微風拂動腮邊的鬢發,青年面帶病色,咬著下唇,好似白梅瓣浸著薄紅,翞祗沉迷於青年的神情,搖擺的魚尾都停滯下來,不忍破壞此時的景致。

琴聲潺潺流水般流瀉,融合在微風蕩漾的靜謐月夜裏,卻異常灼人心扉。

沉浸在琴音中的林秋白拋卻雜念,渾然忘我,另一道琴音融進來的時候,他也只是指尖微頓,很快又恢復如常。

林秋白的琴音縹緲而纏綿,如淙淙流水沁人心脾,箏然縈繞秋枯的山脈裏令萬物復蘇,而那道陌生的琴音卻如曠古長劍,似霜久寒天的冰刃稍有不慎就要引頸見血,然而當它融入進來,卻似天然合壁,渾然一體。

林秋白的琴已是不俗,那陌生琴音造詣亦出神入化。

這場對彈直到子夜方休,琴聲在谷中徘徊猶未止歇。

林秋白一夜好眠,直到青庭峰卯時宏亮的晨課鐘聲將他從深睡中喚醒。

真是造孽。

朦朦朧朧嘟囔一聲,林秋白蒙上被褥繼續睡覺。

昨夜許多弟子都未休息,動身跨入修道殿裏進行早課時還在有說有笑嘰嘰喳喳——

“唉,昨晚有高人對琴,你們可聽見了?”

“聽見了聽見了,我閉眼打坐,突破了金丹小圓滿。”

“我也突破了,不知道是何方高人啊。”

……

自洪荒初始起,修士修的是道,亦是修心,傳說白月仙君闔眼夢中便堪破大道,濯然飛升,可見修心的重要性,只是可惜的是自從白月仙君飛升之後再沒有人飛升。但得道的音修彈出的音律能夠提升心境已是公認,所以古往今來的音修大能都被各宗奉為上賓,甚至還有一年一度的群音大會,各大宗門大能雲集,堪為修真界最大盛會。

“據說一方是禁地那位上界老祖,另一方好像被下了某種禁制,就不知來自何處了。”

提升心境的曲子要求彈奏者造詣高超,又要對方有超凡脫俗的心境,能夠聽到這等仙曲是可遇不可求。

大多修士窮其一生也不曾耳聞,都以為是誇大其詞,現在身臨其境之後才知道確有其事。

眾弟子激動異常。

正在他們準備早課的時候,卻又發現今日似乎不同。

卯時的鐘聲響過,後山古塔升起一顆碩大光明珠,宛如一輪金日,將方圓十八裏照得璀璨奪目,將滿天雲霞照得金光熠熠,漫天霞浪如濤,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下,將雲霧染成金色,灼焯輝煌,寓意隆重的迎賓之禮。

有貴客上門。

這般貴重的迎客方式實屬難得一見,道衍宗長老和峰主都在山門處等候。

內門弟子被拘在晨課不得脫身,外門弟子就自由得多,都激動不已,聚在一塊兒議論紛紛,有消息不甚靈通,不明所以的人低聲問身旁同門:“我宗久未行此大禮,不知貴賓是何方神聖?”

那人明顯消息靈通:“是三十三天的貴客。”

他指著山門方向:“瞧,已經來了。”

正在此時,余光裊裊落幕。

天光盡斂,雪落般不染塵埃的雲層裏款款駛出一朵盛燦佛蓮,佛蓮之大,千盞佛手遮天蔽日,琉璃為蓮瓣光怪陸離,蓮荷素色的帷幔羅闈綿延山河千裏。

道衍宗貴為第一宗,底蘊自然深厚,卻也未見過如此窮奢極侈的排場,道衍宗長老們仰頭看著,都被這樣的景致驚呆了,外門弟子更是瞠目結舌,感慨不已。

“果真山外有山,雲外有人。”

“可算開了世面,往後有了兒孫也算有話可吹虛的了。”

“難怪去過的人都說三十三天不可說,這是真有錢啊。”

“蓮心有人,是誰?”

……

長老們凝目遠眺,驚鴻一瞥,果見蓮闕上有許多素衣人掌傘立身宛如紙人,當中有人端坐,聽風執簫,闔眼吹奏鳳簫,素衣拂湧間,毗鄰著雲煙雲卷雲海,倒影著眾生萬相。

鳳簫聲隨風遞千山萬壑而來,入耳後令眾人神魂顛倒,昏昏然已不知今夕何夕。

似隨著曲子他們被扯進回憶,那是吹簫人與弟子的記憶,是點墨無法描白的風流緋艷,兩人雖為師徒,卻曾共品滄海風雅,拈花把酒,千古風雲不及那人低眉的風流,卻終究陰陽兩隔,不禁潸然淚下。

最後,還是鴻羽真人當即撫箏一曲才喚回眾人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