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試煉台陷入一片寂靜。

一個靈根被廢的凡人竟不自量力想要和棲夜峰內門弟子比試,這得多想不開啊?

試煉台圍滿了人,卻都神情恍惚,鴉雀無聲沒有人說話,直到不知是誰輕聲說了一句簡直不要命了。

陳淑沅不屑一顧,“你想來找死,我也不攔你。”

她志得滿滿地躍上試煉台。

姿態昂昂不動,十分傲慢,看台下的弟子們也交頭接耳嘀嘀咕咕,在他們看來這簡直是毫無懸念的結果,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幸災樂禍,又有幾分同情和復雜。

林秋白正準備上台,手腕卻被緊緊攥住了。

宿藹不知道什麽時候蘇醒過來,臉上的汗還沒有完全的消散,勉強支撐著身體,對他緩緩搖頭。

林秋白卻並非托大,劍甫一入手,就如同打開的閘門一般,腦海裏便自動浮現出無數劍招。

他單手壓住宿藹的肩膀,手骨光滑瓷白,指尖就像剝皮的果肉色澤晶瑩粉嫩,宿藹微微恍神,林秋白湊到他的耳邊,回握他的手微微用力:“放心罷。”

說罷他輕輕松開宿藹的手,走上試煉台。

手裏仍然握著那柄生銹的劍。

陳淑沅眼尾微微上挑,狀似輕蔑不屑,手裏刻意挽了一個漂亮的劍花,似乎感覺到她的戰意,手裏的靈劍也在嗡嗡顫響。

但對面青年似乎不為所動,拇指推劍格,那柄銹跡斑斑的劍便出鞘,全然暴露在眾人眼中。

陳淑沅差點失笑,觀看的弟子們越發沉默。

林秋白握緊手裏銹劍,潼潼眼瞳好像不透光的夜幕。

他單薄瘦削,發絲白華,白皙的臉頰染著一絲粉,卻襯得嘴唇殷紅,似蘸了晚桑的紅暈,看上去像白藕團子軟糯無害,誰都沒把他當一回事。

但陳淑芬表情卻變了,當林秋白拖著那柄銹劍緩緩走來,從骨子裏滲透出來的,濃稠的詭譎之感,幾乎突破易容靈器肆無忌憚的傾瀉出來,這一點唯有面對林秋白的陳淑芳才有切身體會。

曾經的宗門比鬥,因機緣巧合,她從未和林秋白碰到過,不知道那時是不是就有如此如影隨形的駭然壓力,但此時,說來叫人貽笑大方不敢置信,被那雙眼睛鎖定,她便覺脊背發涼,有種被某種東西盯上,毛骨悚然想要奪路而逃的感覺。

面前分明是一個廢人,卻帶給她的壓力比欒峰主更甚。

首先氣勢上她就先輸了一籌。

林秋白並沒有做過多起式,他盯著陳淑沅,手腕輕震,腳下走了兩步,劍暴起如雷裹挾著雷霆之勢,萬般星芒綻開如編織緊密的密網罩下,讓她避無可避,最終又收盡細網,化散歸一,直直刺向陳淑沅的眉心。

刹那間,眾人還沒反應過來。

一切都結束了。

眉心一涼,有什麽潺潺流水沿著鼻梁淌下來。

“啪噠”落在地上。

陳淑沅下意識摸了一下,是血。

剛才一霎那,她仿佛看見了狂風驟雨,渾身冰涼覺得自己要死了,但那道劍尖卻在刺破眉心的皮肉觸及頭骨時戛然而止。

生死交錯的瞬間,陳淑沅膝蓋一軟,眼睛仍舊睜得大大的,整個人去癱了下來,大腦一片空白牙齒打顫,“對不起,我,我錯了……”

幾乎是不受控制的,她的眼淚開始簌簌的掉落,這些變故猝不及防,台下弟子一片嘩然,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只單單一個眨眼的功夫,台上形勢就變了,一個個面面相覷。

陳淑沅眼裏閃過驚恐,她覺得非常詭譎,她的每一塊皮肉筋骨都不受控制訴說著戰栗,她是金丹修士卻甚至不知道是怎麽發生的,分明她面對的只是一個廢人,單憑劍招就帶給她莫大恐懼。

方才劍尖再深一寸,就要攪碎她的腦髓,那種鋪天蓋地的沒頂的懼意幾乎要將她吞噬。

內門弟子安靜如雞。

外門弟子一陣歡呼,林秋白紅著臉,收劍還鞘。

陳淑沅稍稍放松,卻又對上林秋白的眼睛,像是蒙上一層叫人琢磨不清霧靄,似藏著陰森森的鬼氣,陳淑沅頸後發涼,有一種徹骨的冷在蔓延,心也跟著顫了顫,她拼命往後縮去喉嚨裏像梗著棉花,“我,我我認輸。”

見陳淑沅好似受到某種驚嚇,連滾帶爬地離開試煉台。

她的好友們原在台下為她加油助威,此時呆呆站著,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事實上台下的人感受沒有陳淑沅那麽深,只覺得林秋白出劍奇快。

若是換作頗有閱歷的修士,或是任意一位峰主長老站在這裏,就一定能認出這套劍招就是道衍宗開山老祖的成名絕技。

可惜現場弟子最高也不過金丹期,尚沒有資格接觸本宗的核心劍法,只是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興致勃勃討論自己能不能出這樣快的劍,能否這樣收放有度,心態平穩。

林秋白朝宿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