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雪松峰。

雪松峰終年積雪,巳時剛過天空中洋洋灑灑落下細雪,皚皚白雪將松柏點綴披呈一層銀霜,幾個小童正拿著掃帚清掃聽雪殿院中的積雪。

隔著一道回廊,飛檐高翹的內殿端坐著兩個人,雪松峰峰主逍遙道人端起青盞品了一口,“好茶。”頓了頓,他輕嘆道:“也不知韻城那裏,斌兒他們進展如何了……”

欒峰主神色淡淡,“肯定不日便能回轉。”

聽他提起韻城,就讓他想到林秋白,和他那受到刺激閉關的女弟子。鴻羽真人廢了靈根的弟子竟然一招壓制住他金丹期的親傳弟子,簡直就如同一個巴掌甩到他臉上,叫他死在韻城都是便宜了他。

“但願如此。”

兩人對雪品茗,一個灑掃小童跌跌撞撞沖過來,額頭上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峰主,不好了……”

欒峰主老神在在,已是預料到小童會說什麽,肯定是林秋白的死訊,一個凡人行走在處處兇險的修真界,不可能活得下去。他太過篤定,也就竟然沒有察覺出小童異樣違常的慌亂。

“峰主,趙師兄的魂燈……”

“滅了。”

“啪——”青盞摔碎在地,四分五裂。

逍遙道人臉色唰得慘白,他抖著手指道,“你再,再說一遍……”

欒峰主也滿臉不可置信,聽聞韻城消息他便預料到此事非比尋常,也猜想並不會一帆風順,卻未想到先沒了命的竟然是趙斌。

道遙道人站在原地,怔然出神,像是一瞬老了十歲。藥修這條路本就辛苦,雪松峰上人丁凋敝,堅持下來的人寥寥無幾。趙斌性子急躁自私,卻不啻是個好苗子,他原是打算當作繼任峰主悉心栽培的,即使知道他品性不端,只打算先教好藥術再慢慢調—教脾性。

可如今一朝,百年心血全完了。

——

趙斌死狀淒慘,可以說是死不瞑目,自然不能留在客棧斷人財路,韻城郊外設有醫苑,可以暫時收容,由修兆珹、郁楚慈和另外幾名體修將人擡過去。

六師妹被留在客棧,她還驚魂未定,時不時啜泣一聲,握著手裏柔軟的絲帕,她不自覺又想起青年溫和目光,正在這時,她的鼻尖嗅到一股食物的香味。

那香味太濃郁勾魂了。

猶豫片刻後,她順著味道找到後廚,驚訝地發現站在灶爐前的青年竟是是林師弟。

林秋白閑來無事慣愛搗鼓美食,上輩子他體弱多病,只能吃清湯寡水,很多食物不能食用超過二十克,所以對美食有一種天然的執念。

這可惜他做的美食一向都中看不中吃。

聽見熟悉且輕盈的腳步聲,他轉過頭:“師姐。”

“師弟直接叫我果棠就好,”對上青年溫和含笑的眼眸,她心臟控制不住的怦怦跳的飛快,林師弟……和她聽見的大不相同,青年長發垂於臉側,手骨纖瘦皮膚白皙如雪松一般,又與灶台上白白胖胖的糕點十分相似,竟讓人覺得……比郁師弟還要好看。

正做如此想,她聽見青年輕聲道:“果棠師姐。”

筱果棠臉騰地漲得透紅。

林秋白從爐子上挑起一塊糕點遞給她,筱果棠臉頰的余熱還未消散,捧著散發著濃郁糕點香氣的碟盞,小聲問:“師弟,這是什麽呀?”

“梅花糕。”林秋白期待地看著她,“師姐要不要一起嘗嘗看。”

他也是偶然逛到後廚,發現居然有做梅花糕的模子,這才興致勃勃的嘗試一下,豆沙上點綴著葡萄幹,小元宵,松子仁,青紅味果,融化後的糖有焦香味在點綴上五顏六色,非常具有食欲。

筱果棠辟谷多年,此時的饞蟲也被勾上來了,於是期待地咬了一口:“……”

她是忍了又忍,這才把吐出來的欲望憋回去。

林秋白觀察她的表情,試探般問:“不好吃麽?”

筱果棠:“有點苦,又有點甜。”

面粉齁苦齁苦的,豆沙卻甜得可怕。

林秋白明白,這是面粉裏堿水放多了,豆沙裏白糖混和不均勻,於是他將原本準備品嘗的梅花糕又放了回去,呢喃道:“幸好還沒吃。”

筱果棠正往嘴裏灌涼茶,聞言胃裏忽然拔涼拔涼的。

不,不對。

林師弟這樣溫柔和煦的人,肯定不是故意讓她試毒的,只是采納了她的建議,肯定是這樣。

很快廚房裏一壺茶見底,林秋白和筱果棠到外間找水,沒過多久,隱約聽見後院傳來響動,是郁楚慈那只靈鶴的憤怒嘶叫聲。

事實上被濃郁香味吸引而來的不止筱果棠,還有靈鶴。

它被栓在後院大半天不曾進食,早就已經饑腸轆轆,又嗅到梅花糕的香味,饑餓的本能趨勢他掙脫了束縛,趁兩人到前廳去找水,鉆進後廚將梅花糕叼出來。

出乎意料的是它正準備品嘗,不知從哪裏又鉆出一只金翅鳥,個頭還不到它的腰,就氣勢洶洶沖過來和它搶糕點,金翅鳥體型雖小,翅膀卻掀起大風將它吹開,那一時間它似乎感覺到在對方浩瀚的威壓下就像蚍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