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在短暫須臾的時間, 陸停汐頭腦裏亂糟糟的想到了許多。

震驚過後,似乎他對林秋白天然的親近也有了解釋。

身體劇顫了一下,陸停汐猛得撲過來將林秋白抱住, 用力之大,喉嚨裏似乎堵著什麽東西哽咽說道:“秋白, 我們找了你五百多年了, 一刻不停得找, 這些年從來沒有放棄過, 好在, 好在……”

後面的話被喘息壓在嗓子眼裏。

林秋白稍微往後縮了縮, 他還記得初見陸停汐時心裏有一種微妙的感覺, 非常的罕見當時系統說兩人有關系,但他當時並未細問。

現在才知道, 原來是血親因緣。

陸停汐緊緊摟住林秋白,眼裏浮湧著淚花難以抑制自己的情緒:“秋白,你別動, 讓我抱一抱。”

其實闔府上下尋找林秋白最勤快的就是陸停汐。

當年,若非他偷偷帶林秋白出門看花朝燈, 林秋白也不會遭人暗算綁架,雖然這些年陸府揪住蛛絲馬跡把當年的人一網打盡全部清算,但陸停汐從未停止過自責。

五百年過去,事實上希望非常渺茫, 陸停汐總是告訴自己小弟還活著,一定在哪個角落等著他接他回家。

當這一刻終於來臨。

他就像做夢一樣,雖然聽上去有些荒謬,但他抱著林秋白絮絮叨叨的說著連自己都聽不太清的話。

林秋白被他抱住站在原地,表情看上去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在他原本的生活空間裏, 家庭只是一個符號。他是獨生子,因為身體原因,父親從旁支過繼了兩個孩子過來,全都比他健康活潑,但也都喜歡口頭欺負辱罵他。

所以對於兄弟情,還比不上平時給他做飯的阿姨。

兩輩子他都沒有家人,也沒有和家人相處的經驗。

寒臨霄不聲不響站在後面,他清晰地看到林秋白瞳眸裏的惶然、驚訝,以及手足無措,平靜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腦海裏鈍刀割肉般疼痛,壓抑了一會兒,他才緩緩走到林秋白身邊輕輕按住他的肩膀。

感覺到肩膀上傳來的壓力,林秋白側過頭,對上寒臨霄平靜的視線,略微有些混亂的心跳逐漸平復下來。

三人微妙互動的時候,鴻光殿已炸開了鍋。

林秋白竟是狐岐山陸氏那個失蹤多年的孩子!

還有許多人沉浸在目瞪口呆中,其他人則馬不停蹄的跟周圍人交流起來。

原本林秋白靈根被廢,又對鴻羽真人求而不得,可謂人人唾棄又同情憐憫,但沒想到他說翻身就翻身。

前腳綁上兩位深居淺出神威煊煊的老祖,後腳還在結契典禮和還是狐岐山相認了。

真是搖身一變成為全修真界最有身份的人。

臉打得啪啪響,讓所有等著看好戲的人瞠目結舌。

平素愛看話本子的閑雜弟子們激動非常,恨不得高舉雙手雙腳——

讓話本照進現實!

而在場受到沖擊最大的就是鴻羽真人。

他死死盯著林秋白的側臉,僵立在原地,他聽見自己胸腔裏的心臟怦怦直跳,一下一下將他的理智撞成粉齏,他覺得五臟六腑有一種灼熱焚燒的感覺,在這樣的痛苦中令喘息都變得艱難。

原來、原來林秋白竟就是那個在黑暗中給他打氣,陪伴他的孩子。

在無望的黑暗裏,他感受著對方的溫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那孩子的面容,在夢境中反復描繪,他是他第一次心動,怦然心跳的感覺他至今記憶猶新,他想象過許多次兩人重逢的以後。

而現在一場就像是一場荒誕的鬧劇。

是了,林秋白與藥祖是師徒也能對上號了,畢竟當年他們都在三十三天。

可林秋白就是當年給他溫暖他要尋找的人,而他又做了什麽呢?

將人一腔真摯的情意踐踏得粉碎,又把靈根活生生挖出來換給那個居心叵測的贗品。

他眼前浮現出那晚林秋白躺在他面前,眼神信賴地望著他,而他卻冷著臉剖開皮肉雙手血淋淋的取出他想要的東西,卻吝嗇於給一個笑容,林秋白闔上眼瞼,躺在血汩裏頭發一寸一寸漸白……

他怎麽能做出這種事?

他怎麽能忍得下心!?

鴻羽真人眼前一片黑一片白,身體搖搖欲墜,胸口就像挖了一個大洞汩汩往外淌著血。

他鴻羽真人從未有過如此極喜極悲的時候,他感激和傾心的人一直在他身邊陪伴,而他卻棄如敝履甚至是糟蹋,肺腑劇烈的痛苦讓他渾身微微發抖,就連嘴唇也顫抖著,他深深凝視著林秋白,後悔和痛苦簡直要燒穿他的心臟。

還是斛觴真人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當心點。”

鴻羽真人嘴唇顫抖,直直望著林秋白想要開口又欲言又止。

他不知……

該怎樣開口?

匍匐在地賴著不走的郁楚辭此時同時宛如晴天霹靂。

他之前隱隱約約覺得林秋白的真容有幾分眼熟,尤其覺得厭惡,原來是在三十三天就見過幼年時的林秋白。那時林秋白並未刻意用易容法器遮擋容貌,一張臉粉雕玉琢雪玉可愛,人人都捧著他都知道他是藥祖寵愛的親傳弟子。而郁楚辭卻清楚記得上一世藥祖從未收過什麽弟子,所以重生後對這個叫白秋的弟子很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