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2/2頁)

他當年拜入劍宗門下,所求的就是以殺止殺的殺伐之道。

謝雲冥是極等冰靈根天賦,冰靈根的修士向來寡淡薄情,修煉無情之道更為合適。殺伐之道有太多血氣之災,也易被殺伐之氣走火入魔,若是斬殺了無辜之人證道,天道雷劫也會加重。

清虛子曾這般勸過他。

可清虛子並不知道,謝雲冥不僅寡淡薄情,也同樣戾氣滿盈。他身來便注定伴隨血氣之災。

千萬只怪物朝謝雲冥的方向湧去。像是紅色的潮水要吞沒整個大地,而白衣劍修的身影渺如沙礫。

囚龍劍光欺霜白,一劍凍千裏。

就連那還在後面燒灼的烈火也被這駭骨的冰凍成了冰塊,在冰中維持著燃燒的狀態,最後一點點被侵蝕吞沒。

殷紅的血色並著寒冷的冰霜彌漫開來,被斬殺的怪物不知其數,那些沖在後面的紅皮怪物的步伐有了片刻停滯,那霜中蘊藏的殺氣滔天,讓它們這種沒有多少靈智的怪物也有了感知危險可怖的情緒。

就在這時。

一聲怪異刺耳的叫聲從遠方悠悠傳來,令原本停下動作的怪物再一次朝白衣劍修露出獠牙。

那叫聲極其詭異——

像是細細哭泣,又像是張狂怪笑。

謝雲冥捏著劍柄的手指泛白,一雙戾氣滿盈的眼睛已經赤紅。

他知道自己在陣中,甚至極有可能是幻陣中的幻陣。

有一雙冰涼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怪叫聲幾乎是貼著耳朵傳進來,洶湧的血氣灌入呼吸之中。

這是幻覺。

——去死吧。

——惹來血氣之災的孽障。

——撿到你的時候就該掐死你,天生仙骨有什麽用,除了你,大家都要死了!

這是幻覺。

有沉重的枷鎖桎梏著他的身體,冰涼的刀刃劃開了血肉,血液從傷口處汩汩流到了瓷碗之中。

這也是幻覺。

——別想了。

——你這一輩子都將困死在此處。

——等待蠱蟲發作,為人替命續生。

所有的都是幻覺,他此刻應該身處幻境之中。

謝雲冥的眼睛赤紅,他十分清醒,但也同樣被那些過往激起了不甘恨意與殺氣滿盈。

血腥味不斷加劇,白衣不知何時染上的血色。他本就是戾氣滿盈的人,也本該走這條充滿血氣之災的路。

這沒有錯,他本該……

隱約有魔紋自謝雲冥的眼角顯露出來,這是即將走火入魔的征兆。

“……”

好像又有什麽聲音從這幻陣之中傳來,謝雲冥聽不真切,也不想再聽。

囚龍劍已經覆蓋上了濃烈的血色,想殺他的人,終究也會被他殺死。

“……”

那聲音還在繼續傳來。

又是迷惑人心的幻聽嗎?

□□的意識撞入那一片柔軟如雲之中,謝雲冥隱約想起來,他離開楚家地宮那日,周遭也是這種平靜寧和的氣息。

像極了陰霾腐朽之地照不進的曦曦日光。

“……師兄?”

這是小病秧子師弟在喊他的聲音。

那軟弱的嗓音總是會帶著幾分微微上揚的語調,好似天真爛漫的不韻世事,又好似全無防備的愚昧不知。

大抵也真是如此,這人散發的氣息也能如日光一般溫然無害。

魔紋的痕跡自眼角盡數褪去,眼中的赤紅也消失不見。

謝雲冥終於脫離了幻陣,雙眼能看見現實之像。

穿著紅衣的少年正仰頭望著他,眉目滿是擔憂。

小病秧子總是這副蠢樣子。

擔憂他出事還不如擔憂一下他自己,畢竟羸弱如楚長生,方才幻陣中隨便一個紅皮怪物就能將其啃……

思緒中的最後一個字,謝雲冥不願去想。

他竭力控制自己想要把人攥緊的沖動,合攏的手掌捏著囚龍劍的劍柄,面上一副輕描淡寫的樣子,施展了靈術去除了劍刃血汙後——

“哢嚓——!”

囚龍劍歸鞘時發出了一聲沉悶的的鈍響,沒有出鞘是那般果斷清越。

仿佛是兇獸退回封印的囚籠之中。

白衣劍修又恢復了昔日在紅衣少年面前那副模樣,他垂下眼眸,開口說道——

“蠢死了,下次不準自己亂跑。”

這話語聲沙啞,平淡的語調中卻是聽不出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