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謀朝篡位國師

月明星稀,整個皇宮都籠罩在一片淒冷的月色之下。

玉明殿裏女君微微閉目,似乎已經熟睡。

有輕柔的呼吸逐漸靠近,寒梅沁冷的香氣帶著獨有的孤冷,良久,溫熱的呼吸靠近臉頰。

徐昭蘇雙眸緊閉,心卻仿若擂鼓。

溫熱的呼吸逼近唇齒,卻又在最後一刻硬生生偏離開一開始想親吻之處,克制而青澀的落在女子額心。

輕而又輕,卻又珍重不已。

很久之後才聽見一聲悵然若失的嘆息,落進長風裏:“我想跟你走的,求之不得,可我……”

那一聲戛然而止,突兀轉折:“陛下值得更好的人……”

徐昭蘇隱約察覺到有什麽地方不對,想要睜開眼,卻只覺一股困意襲來,那一吻一觸即分,倦意上湧,女君艱難的伸出一只手去,企圖在風中捉住什麽人。

有人握住她的掌心輕輕捏了捏,卻只是將之放回錦被輕掖被角,那人在她耳邊輕聲呢喃:“陛下,睡吧,一覺睡醒,一切就都好了……”

眼簾越來越重,徐昭蘇隱約覺得似乎有什麽不可控的事情在發生,卻連睜開眼要她站住都無法做到。

不對,不對……

時清薏根本無法經手她的飲食,又怎麽可能給她下藥,所有靠近她的東西都只能經過藥童之手。

所以,怎麽會……

再次將她從昏昏沉沉的睡夢中驚醒的是一聲巨大的轟鳴聲,她費力地掀起沉重的眼簾,四周一片昏暗,是在一處逼仄的馬車裏,外間除了車輪碾壓過青石的聲音就是一聲聲巨大的轟鳴,似乎是有什麽在天際炸開。

“陛下,您醒了。”身側伸出一只手穩穩扶住她。

“這裏,是哪裏?”

藥童壓低聲音悄聲答話:“是在出宮的路上,今日國師壽辰,有宮外擅舞者入宮獻藝,長公主都已安排好了,現在已到西六宮,再出明德門就能——”

他話未說完,女君面色已然驟變:“誰讓你自作主張的?!”

不對,時間不對——

藥童一瞬收聲,硬著頭皮擡眼去看女君,狹小的馬車內女君臉上毫無血色,只剩下捉摸不透的戾氣。

“回去——”

藥童猛地擡起頭,不可置信駭然出聲:“陛下,難道您當真要——”

當真要回去帶那人一同走嗎?

“您忘了,她是如何待您的?”

謀朝篡位,如同牲畜一般幽禁,還不夠君王認清她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嗎?又怎麽能因她一時乖順而心軟?

窗外在放焰火,剛才的轟鳴聲也是因此而來,火光落入馬車泛起微光,照在女君晦暗不清的臉上,一字一頓,寒氣逼人:“孤說,回去。”

徐昭蘇年少繼位,身居高位數年,積威甚重,這世間唯一的例外叫時清薏,除此之外對待其他人卻絕非善類,更遑論溫和可言,藥童被那迫人的氣勢壓的牙齒發緊,連呼吸都有一刹那滯澀。

不敢不從。

馬車調轉方向,朝來路瘋狂而去。

女君摩挲著並不存在的扳指,竭盡全力壓下心頭莫名的不安。

她答應了自己,要跟自己一起走的,怎麽能食言!

女君在黑暗裏緊緊閉上眼,勤王之師入城以前她帶時清薏走就還有一線生機,從此以後國師不復存在,活在世上的只有女君身邊的侍女阿一。

她會將她如孌寵一般豢養在身邊,讓她好好的活下去,卻不放她再沾染任何權力與自由,做自己手中的鳥雀,贖她一生的罪孽。

以後那麽長,她還來不及細想,藥童已經掀開車簾。

月涼如水,嘩地一聲穿過車馬落入她眼簾,月色下的玉明殿空曠寂寥的可怕,只有悠長的鳥鳴在暗夜中輕響。

藥童不敢耽擱,飛快挨個將每一個偏殿的門推開。

空的,還是空的,沒有,還是沒有——

一扇又一扇,女君眼底的光終於寸寸寂滅。

藥童撲通一聲跪下,眼眶通紅:“陛下,沒有、真的沒有!”

“真的不能再耽擱了,還有一刻鐘宮門落鎖,機會只有這一次——陛下!”

除了今日,再無其他機會逃出生天。

所有殿門大開,在空曠的夜色裏,似乎也在嘲笑著她的自作多情。

女君靠在車窗之上,修建得當的圓潤指尖一寸一寸陷入蒼白的掌心,指節用力到青白,女君眼簾緩緩闔上,嘴唇張合,終於吐出一字:“走……”

時清薏 ,又騙了自己,她根本不想跟自己走,從一開始就不想……

像是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來,女君的手在袖袍之底無端發抖,有一股瘋狂的戾氣幾乎沖突胸膛。

她還是,在騙自己。

馬車搖晃,藥童的鞭子一刻不停的在寂寥的宮巷裏響起,被抽的棗紅馬揚起馬蹄狂奔,終於在宮門落下前最後一刻沖出牢籠。

逃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