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謀朝篡位國師

因為各種瑣事絆住腳步, 徐昭蘇事情一結束就帶時清薏回郊外行宮的打算一直沒能成型,反倒是時清薏越來越虛弱,幾乎在短短數日裏被掏空了壽命。

——哪怕徐昭蘇已經在莫名的惶恐中勒令停藥。

那是一個春日午後, 暫停藥後時清薏在用藥的時間裏問了一句,陛下,今日的藥呢?

其實是熬了的, 只是徐昭蘇怕了, 她害怕著以後的時清薏只是一具空殼,又害怕著她在清醒時隨時隨地可能抽身而去,這種矛盾的心理撕扯著她,讓她日日不得安眠。

後來宮人還是戰戰兢兢的捧來了藥,時清薏喝到一半時被徐昭蘇猝然打斷搶了藥碗摔了滿地。

她終於還是邁不過心理那道坎,顫抖著去擦拭她的嘴角:“我們不喝了。”

時清薏靜靜的看著她, 前所未有的乖巧:“都聽陛下的, 陛下說不喝了 , 就不喝了……”

那一刻,徐昭素莫名覺得,她其實是知道的, 她什麽都知道, 只是她不說。

那樣聰慧過人的女子,其實什麽都明白, 哪怕自己喂給她的是毒藥,她還是一口一口的喝下去, 心甘情願的踏入了她的牢籠。

停了藥卻依然無法阻止時清薏的身體一日日衰敗下去,像一株即將枯死的花樹,整個人從內而外都衰朽下去。

一開始只是嗜睡不清醒,少食多夢, 後來已經連湯藥都喂不進去的地步,一整日的不進食,除非徐昭蘇親手來喂的時候才能勉強吃一點下去。

吃的也艱難,只是為了不叫徐昭蘇傷心才咽下去罷了。

就是這麽咽下去也難受,終於在某一日午後開始咯血,乳白色的蓮子羹上濺落著星星點點的血跡,她咳到眼前一片白茫看不清東西,只是隱約感受到身側的人在顫抖,伸手觸及一片溫熱,於是很艱難的俯身過去抱她,拍她顫抖的脊背,一聲一聲斷斷續續的安慰。

“陛下,沒事……沒事……我吃,我吃……好不好?”

她似乎連自己咯血了都不知道,只知道徐昭蘇惶恐到一定地步,這些日子生怕她吃不進東西活生生餓死自己。

她不想叫徐昭蘇擔心,於是自己摸索著去尋湯碗,卻只聽見砰地一聲脆響,是瓷碗落地摔碎的聲音。

徐昭蘇緊緊擁著她,聲音已經啞了,只是一叠聲的重復著:“我們不吃了,不吃了……”

她早就知道時清薏已經無法進食了,只是為了她才勉強吃一些,她也是第一次知道,那樣冷清如霜雪的姑娘原來骨子裏是這樣溫柔,可她寧願自己從來不知道。

窗外春風簌簌吹過,最後的春梅也已落了滿地,有些耐不住的嚴寒的自此枯死,那是執掌天下的姑娘除了父皇母後外第一次惶恐如斯。

她能掌握一切,唯獨不能握住所愛之人生死。

天下名醫相繼入宮診治,苦澀的藥味和壓抑的低沉籠罩了整個皇宮,時清薏病重以後徐昭蘇將所有事物暫時交由長公主和丞相處置,大半時間都留在時清薏身邊——即使她多半時間都在昏迷。

長公主初時還是反對的,後來偶然送女君回來時見了一次時清薏。

烏黑如鍛的長發乖巧的垂在背後,她坐在寬大的椅子中,哪怕周身披著厚重的白狐裘也只顯得人愈發瘦弱,人都瘦脫了形,雙頰凹陷,姿容不再,一片灰敗之象。

安安靜靜的等著徐昭蘇回來,等到了就從狐裘底下伸出一只手去握住,不過片刻就又歪倒在女君懷裏,連說一句話的力氣都不曾有。

長公主負手而立許久,最終只是嘆息。

人之將死,還有什麽好說的呢?若說是禍國殃民,可她如今容貌衰敗都未遭女君厭棄,想來,陛下也是當真動了真情。

——那又哪裏還是她們能夠勸得動的呢?

不如遂了陛下心願,若是留下遺憾,就是一輩子的事了。

五月初的時候,合宮醫者束手無策,已經只能強行灌藥維持她一線生機,醫者仁心,看不下去她活的如此艱難,某一日已經隱世多年的大夫終於看不下去,對如今權傾天下的女君開口道:“陛下,不如就讓她去了吧……”

活的如此痛苦了,又何必再執意如此,硬生生拖著呢?

此話一出,徐昭蘇幾乎掀翻了整個明澤殿,五月初暴雨如注,她從殿重抽出雪亮的長劍,眼眸赤紅如同修羅,厲聲道:“你說什麽?”

那般模樣,仿佛是要當場殺人。

偌大的宮殿人仰馬翻,瑟瑟發抖無人膽敢再開口勸她一句,死般的寂靜裏只有身後紗幔裏傳來一聲極低的聲音:“陛下……”

於是方才還如修羅一般的君王當場棄了劍,跌跌撞撞的闖進紗幔裏,一場危機迎刃而解,自此再未有人敢勸這話。

只有某一個深夜裏徐昭蘇抱著她的姑娘喃喃:“阿清,你是不是要離我而去了?是不是我絆住了你?讓你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