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被心上人毒死的病弱丞相

江南這一年的夏天暴雨格外密集, 蕭錦瑟借著行刺受傷失蹤,不顯露於人前,然而暗地裏該動作的一個沒少, 一面雷厲風行的操縱著江南官場,一面還有時間借著受傷之名賴著時清薏。

連日不絕的大雨掩蓋了太多, 江南的小鎮裏沒有了那些爾虞我詐身不由己, 拋卻了身份和固執,長公主和丞相胡鬧的可怕, 經常是淩晨才歇下傍晚時起身。

辛夷都從一開始下午沒看見自家丞相出現,擔心長公主是不是一個不高興殺了丞相, 到面無表情她們又睡晚了的程度。

隔壁嬸子家的狸花貓偶爾會在墻頭翻過來, 蕭錦瑟一身白衣顯得格外纖弱,在院子裏持著一卷文書翻看,看見貓眼神微深,於是房檐上的暗衛了然, 敏捷的把貓揣進懷裏送了回去, 附贈一堆小魚幹。

——打著商量讓她別再過來了。

聽見貓叫的長公主出來時已經只能看見丞相大人微微含笑的一雙眼:“殿下,你怎麽出來了?不是說困再睡一會兒嗎?”

她如此輕車熟路,說話的時候都臉不紅心不跳, 時清薏按著眉心:“說了,別亂叫。”

在這種小地方萬一叫什麽人聽見, 她就得提早搬家。

丞相大人微愣, 繼而莞爾,從善如流:“嗯,清薏。”

不能叫殿下,不就是讓叫名字嗎?

日子總還算是悠閑的,江南最後一場大雨落盡的時候, 這場曠日持久的爭鬥終於也要落下帷幕,蕭錦瑟肩胛骨上只落了一道劍傷,養了一個月也漸漸好的差不多了。

她剛開始受傷的時候連衣裳也不能自己解,就靠在那裏,一聲接一聲的咳,然後眼巴巴的求人:“殿下,我胳膊沒力氣,你幫我換衣裳吧。”

時清薏:“……”

她總是覺得蕭錦瑟是故意的。

然而還是難免如她的意。

江南士族拿出來了近百年積攢的一切向蕭錦瑟投誠,只求放他們一條生路,丞相在晾了他們兩天以後還是不得不選擇回去主持大局,她走的那天仍然是大雨,時清薏坐在小桌前喝一碗甜粥,脖子上有她咬下來的痕跡。

她問長公主願不願意跟她走,對面的女子稍稍擡眼,眼裏卻是古井無波:“相爺在說什麽胡話,長公主此刻不應該還在昭獄裏嗎?”

有些話不用說明白,她就是清楚的,殿下喜愛自由,一生向往閑雲野鶴她不是不知道,卻還是覺得自己能讓她留下。

可是有些人天生就不會在一處地方呆的太久,她總要去看遍山川湖海,就像她們年少的時候所期望的那樣。

那時候寄人籬下猶如螻蟻的丞相想要手握世間至高的權力,而生來就萬千尊貴的長公主卻只想去逍遙自在。

她說天下那樣大,被困在一個金碧輝煌的鳥籠子裏未免可惜。

自己當時是怎樣想的呢?

蕭錦瑟已經忘的差不多了,那時候她們尚且年少,山盟海誓都還沒有來得及。

成全還是執意,她糾結了兩輩子,到底沒能想出一個結果。

她最後還是一個人走了,走的時候不敢回頭,所以也沒有看見長公主在後看了她許久。

蕭錦瑟的馬車到江南府邸的時候有人送來一個包袱裏面放著一些鹿蹄,辛夷生怕有人要下毒暗害她,找了無數大夫瞧有沒有什麽問題,當然是沒有的,大夫甚至很和藹的告訴她。

鹿蹄治風寒濕痹,腰腳酸痛,對於丞相身體大有裨益。

然後被規規矩矩送進了丞相手裏。

長公主去年毫無目的的去青州打獵,原來也不是沒有緣由。

辛夷真情實意的跟自家丞相誇贊長公主心細,小聲說長公主只是臉皮薄而已。

人在的時候不給,非要人走了再差人送過來。

於是丞相後來數日心情都極好,就連斬立決都給的十分痛快。

這一趟南巡算是圓滿,江南官場這短短數月裏換了一半,堪稱血流成河,蕭錦瑟處置貪墨官員手段愈發酷烈,辛夷偶爾蹙眉看她,會有些疑慮。

丞相從前是冷情心狠,但跟現在比起來總還是不如的。

蕭錦瑟並不解釋,只是負手望著窗外一輪明月,神色莫測。

畢竟多活了那麽幾年,再回來也不是當初的心境,她總是時不時夢見時清薏死的那一天,血濺了滿地,溫熱的濺在她身上,臉上,甚至眼上——

她一直想什麽都如殿下所願就好了,可到頭來還是不行,她都心甘情願死在殿下手裏了,結局還是這樣不盡人意,她走的路永遠都是錯的,或許她該如自己年少時所想的那樣站在權力的至高處,才能保護所愛之人。

所以,現在這樣是不夠的,還遠遠不夠。

月色下女子的眼神陰翳晦暗,又攜卷著刀鋒一般的寒意,看的辛夷都忍不住脊背發寒。

丞相在人前和長公主面前永遠都是兩副面孔,這一點辛夷深有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