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被心上人毒死的病弱丞相

夕陽從山巒的一側滾進了山谷裏, 漫天橙紅耀眼的晚霞也隨著夕陽西下逐漸黯淡,皇城之外屍橫遍野, 一腳踩進去有血水沒入長靴,到處都是斷臂殘肢。

這場廝殺遠比所有人預計的要更加慘烈,沒有人知道為什麽原本只是顧辭言帶來的一萬精騎會增加到數倍之數,如果不出意料應當是蕭錦瑟被趕盡殺絕。

“幸好丞相多留了一個心眼。”蔣長車提著顧辭言踩著血水快步過來,女子一身血口神色萎靡,面上覆蓋著心灰意冷的絕望。

“相爺——”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武將開開心心的生擒顧言辭趕來邀功, 剛想說什麽就被辛夷踹了一腳。

他沒敢還手,兇神惡煞的人也只敢疼的朝那姑娘呲呲牙,話也不敢說了。

山巔血水彌漫不到的地方端坐著女子蕭索的身影, 沒有穿官袍,只著一身簡單青衣, 被夏夜的風吹亂了如瀑長發。

她坐在哪裏, 腳下是數萬將士, 陳兵城外,萬裏山河都只在翻手之間即可得到。

她靜靜看著緊閉的城門,好半晌才吐出一句:“再等等……”

蕭錦瑟確實大逆不道,小皇帝沒有說錯。

從她得勢那一天開始就開始豢養私兵,至今已有數年之久, 在天子腳下豢養私兵如此重罪足以滿門抄斬,可惜了,皇帝沒了那個機會。

她確實是稱得上一句心思縝密,這些年算計滴水不漏, 小皇帝終究還是差了她一籌。

在相府的那些天裏她一直在等 ,等著殿下在她和小皇帝間做出抉擇,等到了卻覺得仿佛只是幻象, 怪殿下騙了她太多次,讓她從心底裏不敢信她。

直到後來,她發現殿下確實不想袒護小皇帝,她的殿下長大了,不再像年少時一樣只想著浪跡天涯四海為家,她想要的是這天下,是這九州沃土。

人總是得寸進尺的,想要自己是那個唯一,是最為重要的那一個。

明明一開始,只是想殿下看看她,陪陪她,不要那樣恨她,不要視她如仇敵,最好,能夠抱一抱她。

蕭錦瑟坐在風口之上,遙遙望著城門,小皇帝的心思多好猜啊,二選其一,那麽殿下會不會選她呢?

皇位和她之間只能選一個,才是這場爭鬥最後的抉擇。

背影消瘦的人坐在山風之中,青衣被長風掀起袍角,一直到廝殺聲漸漸停止,夕陽慢慢墜落,城門依然緊閉,沒有任何人闖出。

她在這裏等著一個不可能的可能。

武將不明白周遭氣氛為何這樣壓抑,鮮血點燃了骨子裏好戰的熱血,拿刀的手蠢蠢欲動,眼看天色昏沉,忍不住大急。

“丞相,您還在猶豫什麽!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只要您一聲令下,末將這就帶兵攻進去,到時候您想要什麽樣的美人沒有!”

——又何必非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他心裏默默地想,到時候長公主也算亡國公主,還不是任人欺淩嗎?

許久,在所有人都以為不會再等到答案的那一刻,前方的人緩緩擡起手,她的手細瘦而纖弱,在淒冷的月色下仿佛一截枯萎的枝,從寬大的袖口裏伸出,每一分都仿佛帶著劇顫。

只要她開口,什麽得不到呢?攻入皇城,山河萬裏和心上之人,兩全其美。

她想說出那個字的,可嘴唇一直發抖,或許是山風太大了,她說不出來那個字,她的手高舉在頭頂。

“殺——”

“相爺,快看!”那個微弱的字音幾乎在吐露的刹那就被另一個聲音掩蓋過去,辛夷失聲沖了過來,聲音被巨大的驚喜包圍,幾乎要破音。

“小姐、您看、那是、那是——”

蕭冷的月色綿延千裏,緊閉的城門大開,一騎霜白絕塵而來,踏碎了滿地血腥和月色,向她而來。

那是她送給殿下的玉影,馬上的女子一身血腥,滿身傷口,不顧一切的向她奔來。

那天清風朗月,十五的天幕掛著一輪圓月,蕭錦瑟突然覺得空了這麽些年的心被什麽飽脹的填滿,她幾乎有想站起來撲過去的沖動。

她也確實這樣做了,跌跌撞撞的不顧一切的往山下跑,久病的腿腳沒有力氣,站起來就要摔下去,辛夷扶著她,摔了再爬起來,她想再靠她近一點,再近一點——

她再一次摔下去的時候被人接在了懷裏,一身血腥的人抱著她,雙臂都在發抖,懷抱卻是溫熱的,有滾燙的液體打在她臉上。

時清薏手是哆嗦著的,一下又一下去摸索她的身體,從後腦到脊背再到腰間和腿腳,語無倫次的念她的名字。

“錦瑟,錦瑟……你有沒有事、有沒有受傷、有沒有……”

有什麽梗在喉嚨裏,蕭錦瑟突然覺得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她只是沙啞的,顫抖的箍住懷裏的人,病弱的人力氣大的幾乎要把她融入骨血才肯罷休,一直搖頭,不停搖頭,最後只能哆哆嗦嗦的喊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