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剝皮抽筋胭脂龍女

那一天白龍沖出周天十方界, 降下神罰,仙界十二城一千年間不能再誕生天生仙者,不為金烏所照耀, 受盡雷刑三百年。

而後數千年時間昔日仙氣繚繞的仙界天河幹涸, 不見日月, 日夜顛倒 ,只有無盡天雷降臨天界每一寸,將仙界十二城劈開數千條溝壑。

這是神罰, 無人可逆。

數萬年間誕生的天地間最後的一位神明降下的第一道神罰。

唯一幸免的地方是三大仙山之一的浮析山, 不受天雷所困,但往後誕生的所有仙族都被打入妖魔道,再不是天生仙者, 需跟尋常精怪一般刻苦修煉。

龍神遨遊四海,再也不曾開口。

沖出周天十方界說出的那句祝禱,是她在世間說出的最後一句話。

成神者斷情絕愛,她是例外,她通體雪白不通人情,唯有心口一點朱砂, 鏈接了她和過去。

她是天地間唯一的神,生平最憎恨醫者, 天下聖手都被她擄到龍域, 外人都以為那些神醫都遭受著非人的折磨只有少數人知道, 她擄盡天下神醫,只不過想復活一個人罷了。

只可惜,那個人生死不願再見她,靈魂都已湮滅在輪回的盡頭裏。

任由她上碧落下黃泉,都再無蹤跡。

某一年龍族曾答應那個姑娘, 說等我傷好了,帶你去遨遊四海,後來她說,等你好起來了,我帶你去遨遊四海。

後來天地任她去得,只是這一次再也沒有人能陪在她身邊。

只是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失約了。

龍族脫離魔軀,轉生成神,天地萬物生死不過她一念之間,這世間所有奇珍秘境她盡可去得,她卻去了菩提城。

她想起某一年那個姑娘帶去逛萬妖節,一切都熱鬧的過分,她提著一盞燈在前去放河燈,在菩提樹下虔誠許願。

後來她一直想,她還有什麽未曾了卻的心願呢?

菩提城的花燈順著河流一直流進碧落海,她將整個碧落海掀了個底朝天,數萬盞花燈堆積碧落海的盡頭,只有少數可以流進黃泉。

她在海中一盞一盞挨個尋找,找了七天七夜,天地輪轉,星河低垂,終於在數千萬盞花燈中尋到了那一盞。

在萬千盞燈火中,醫仙的河燈寫著。

——願我的阿落長命無憂。

何其荒唐,那時候的她正想著怎樣殺了她。

何其荒唐啊,龍族把額頭抵在河燈之上,千年不滅的燈油還在照耀著,照亮了女子秀麗的眉眼,她那樣低著頭,仿佛痛極了,整條龍蜷縮在一處,嘴唇張合,卻怎麽都無法發出一絲嗚咽。

時清薏走的時候什麽都沒帶走,把心留下了,骨留下了,就連一身鮮血也留給了她,也把無邊孤寂和漫長的永生留給了她。

或許是不甘心,那個姑娘帶走了她的聲音,讓她再也無法發出一絲聲音。

搖落突然想起來那個古老的傳說,情人在菩提樹下許願時若有一方不誠,則會受到報復,那時她不信,後來果然遇見了劫數。

——一生命劫。

她帶著僅有的那盞河燈遊歷天地,某一年在人間一個小鎮停留,山上有采藥人背著一籮筐藥上街變賣,她一眼看見裏面有一株熟悉的藥材。

她拿過那株藥材端詳許久,那樣眼熟,那樣像她們曾經一起取得的八重山珊瑚。

賣藥的婆婆見她似有所感,眉頭微微舒展,同她輕聲說:“姑娘,這是八重山珊瑚,又叫相思子……”

搖落捧著藥的手悄然顫抖——相思子。

那個姑娘臨死前同她說的原來是這個意思。

——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相思子。

明明再也不會哭的神,在那一刻突然淚如雨下。

天地也仿佛知曉她的哀傷,暴雨如注,天地將傾,她把那株相思子按在心口,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只有嘴型輕輕呢喃啊。

“清薏……”

後來龍域內一夜種滿相思子,沉沉綴滿枝頭,她相思成疾的那個人卻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她這一生漫長又輝煌,高居神位,俯瞰眾生,但她始終都是贏家,淩駕於天地之上。

只是在某一年路過浮析山的時候記起那個曾經抱她上山的姑娘,懷抱清香溫暖,彼時的浮析山已重煥新生,忘憂草生滿了後山,有新生的遙香草正打算下山遊歷。

——

她於是清楚的知道,那個姑娘早已死在了多年前,她成神的那一刻。

世事無常,不過如此。

神靈坐在山頂的閣樓裏吹著山上的微風,聽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

——多年前似乎也是這樣的寒冷的一夜,她們曾肌膚相親。

神靈撐住額頭,自她走後,這些舊事就容易反反復復的想起來,她已是神不會困倦,卻在此刻難得的陷入了半夢半醒之間,仿佛聽見了她在耳邊輕聲說話。

聲音輕柔低啞,輕輕推著她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