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強取豪奪民國(第2/3頁)

是衛兵親自來接,直到車輪滾滾離開後佟霜聘才睜開眼,淚水已經盈滿了眼眶,又滿溢出來,順著眼角的紋路蜿蜒而下。

她知道她走了,卻不敢起來送她 。

生怕自己會因為舍不得,強行把她留下。

因為戰火即將燒到這裏來的緣故佟家已經裁減的不剩下什麽人,多半都走了,剩下的一個丫頭叫珠玉,在院子裏看著佟老板披著時少爺的衣裳坐在屋檐下。

丫頭躊躇著靠近:“時少爺剛走不久的,您……”

您可以過去把她追回來啊。

秋末冬初的風總是很大,吹的衣裳飛起一半,人影看著就格外形銷骨立,好像只剩下一把窈窕的纖細骨骼。

佟霜聘閉上眼,啞聲道:“讓她走吧。”

我沒辦法留住她了。

留下她,她的人在這裏,心卻死在了戰場,放她走哪怕刀槍無眼,可她的心始終都在我這裏。

這世間總有些事比長相廝守更有意義,更值得為之肝腦塗地,付諸一切,她不能攔時清薏。

“她去多久,我就等多久。”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總也等得起。

小丫頭還是十三四歲的模樣,是個孤兒,因為佟霜聘收留她對她很是親近,陪著佟霜聘等過了冬天又等過了春天,終於忍不住咬著嘴唇問。

“那,老板,若是時少爺回不來了呢?”

佟霜聘撥弄算盤珠子的手一顫,算盤落地,摔做顆顆碎珠,在明亮的陽光下亮的刺眼。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那一年裏佟霜聘寄出去過無數的信,只回來過一封回信,前半部分是用鋼筆寫的,後半部分也許是沒有墨了,換了一支筆。

字很潦草,說很想她,也很想川南,說抗戰快勝利了,局面正在轉好。

明明就是騙她的,佟霜聘竟也信以為真。

第二年的秋天,有人扣響了她的家門,這一年裏她已經從開門需要人家通報的佟老板成了親力親為聽見敲門聲第一個沖上去的佟老板。

她總覺得某一天那個人會回來,肯定第一面想見到她。

推開門的時候看見的是一個陌生又熟悉的人。

——副官。

一只袖管空蕩蕩的,臉也急速凹陷下去,臉色黝黑,猶如雞皮,三四年前平洲城初見還是翩翩少年郎,再見已是沉穩的青年,如今卻被戰爭拖垮的只剩下一張人皮。

看見她的一瞬間,副官的眼眶就紅了。

“佟小姐……”

他低下頭去,聲音已經哽咽,很久才用僅剩的那只手從口袋裏逃出一張皺皺巴巴的船票,哆嗦著遞到佟霜聘面前。

那是一雙滿是焦黑疤痕的手,遞過來的船票上還染著星星點點的血跡,血跡黏著船票的邊緣,早就已經凝固。

“少帥托我將這個帶給您。”副官深深低頭,人高馬大的人此刻畏縮的不像話。

佟霜聘扶住門,也許是早有預料的,她竟還能站得穩當,她見過許多聽見親屬出事哭的痛徹心扉的人,而輪到她時她才發現這一切到底有多麽不真實。

“她呢?”

“少帥他,”副官眨了眨幹澀的雙眼,兩手頹然垂在身側,“他回不來了……”

他本以為以佟小姐會崩潰會扭打,會不可置信,已經做好了被打的準備,可對面的人始終無聲無息,只是踉蹌了一下,好像沒有站穩,又慢慢地慢慢地扶住了門扉。

佟霜聘覺得今年秋天的風聲格外大,叫她聽不清人說話,她勉強站穩了,想攥住那張船票卻又不敢,生怕攥皺了她留給自己唯一的東西。

她把船票貼在心口,一下又一下勉強呼吸。

”她,有什麽話留給我嗎?”

只有這一次機會,不問這一聲恐怕都沒有機會問出口。

副官搖搖頭:“當時戰況激烈,少帥沒有留下任何話,我是出去求援才苟活了一條命下來,我走前少帥只給了我這一張船票。”

佟霜聘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珠玉慌忙過來扶住她,她借著珠玉的手臂勉強站穩,已經殘廢的那條腿驟然劇痛,疼的她幾乎站不住。

副官低著頭,布滿溝壑的臉上蜿蜒下兩道淚痕,沙啞的道:“過兩日我也會再回戰場,佟小姐,您要保重,想必少帥也希望您能過的好。”

他深深鞠了一躬,穿著破舊的棉服轉身,走到門口的柿子樹下的時候聽見佟霜聘的嘶啞的聲音。

“站住——”

“她,埋在哪裏?”

副官猝然淚流滿面,他不敢回頭,不敢面對佟霜聘,只能背對著她,搖搖頭:“幾萬人的屍骨混在一起,都一起埋了,找不到了……”

從此以後,這個世上再也沒有那個人。

佟霜聘再站不住,順著門扉滑落下去,很久很久才閉上眼,一滴眼水慢慢滑了下來。

她的心口像是被尖刀硬生生剜去了一塊,有什麽東西隨著那個人的死亡一並被帶走,只剩下一個巨大空曠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