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江暮平對成巖說:“跟老同學一起看畫展,我不把這種事情稱為勉強。”

“可是我會誤會。”

老同學這層關系在成巖眼中從來都可有可無,如果不是之前相親碰上,他的人生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跟江暮平有交集。

他的過往沒什麽值得回味的記憶,他跟以前的同學也早就斷了聯系,有江暮平這麽一個優秀的“老同學”,他很幸運,可成巖不需要“老同學”,所以江暮平以老同學的身份自居而做的事情全部都沒有意義。

成巖的人生軌跡一開始就是跟江暮平背道而馳的,這樣的相遇,像場意外一樣。

“誤會什麽?”江暮平問。

“誤會你有跟我進一步的想法。”

“所以呢,你有跟我進一步的想法嗎?”

這句話聽起來像表白,但成巖知道這僅僅是個問題。

成巖沒有立刻否認,模棱兩可道:“我不知道。”

江暮平很優秀,也很英俊,加上高中時代的濾鏡,成巖對他抱有好感並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成巖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江暮平從各方各面來看都是個完美的戀愛對象,可是成巖太理智,想法又過於自我和絕對。

他單方面否認了自己和江暮平發展的任何可能性,所以也不希望江暮平制造希望。

一起去畫展的邀請稍稍動搖了成巖的理智,可剛才江暮平和李思知的對話又把他拉回現實。

成巖知道自己不年輕了,他習慣孤獨,但並不享受孤獨,尤其是在遇到江暮平之後,他才意識到有那麽多年,自己都是一個人生活,一個人追趕這漫漫余生。

可能人就是這樣,習慣的時候一切都能忍受,一旦原有的狀態被打破,就會變得無所適從。

“我不知道。”成巖又說了一遍。

他們之間有片刻的沉默,直到江暮平開口:“知道了再告訴我。”

成巖擡頭看了他一眼。

“馬上就閉展了,還要再去看一會嗎?”江暮平問他。

“嗯。”

兩個人逛到了閉展的時間,江暮平本來要送成巖回學校去拿車,成巖對他說:“你能不能先送我回工作室拿個東西,到時候我就不回工作室了,直接從學校開車回家了。”

“好。”

這是江暮平第三次來成巖的工作室,工作室的門是半透明的,裏面的助理小姑娘看到熟悉的車子,立刻探著腦袋往外面看。

成巖關門下車,聽到後面有人喊他,嗓音沉厚,有幾分老態:“小巖。”

成巖循聲轉過頭,看到來人喊了聲:“林叔。”

江暮平側目看了眼後視鏡,後視鏡裏反射出半截男人的身子。

“最近可還好嗎?”林建民的臉上依舊是那種客套的笑容。

成巖道:“挺好的,您身體怎麽樣?”

“好著呢,我來這邊辦事,正好過來看看你。”林建民看了一眼坐在車裏的人,“這是?”

“我朋友。”成巖說,“他是阿徑的老師,江教授。”

林建民有些驚訝:“真的啊。”他急忙走到窗前,沖車裏的江暮平連連點頭:“江老師你好,我是林為徑的爸爸。”

江暮平點了下頭:“您好。”

成巖問林建民:“林叔……您來這是有什麽事嗎?”

“啊?”林建民很快轉過頭來,“沒事兒,我就是順道過來看看你。”

林建民又把頭轉回去:“江老師,我們阿徑平時在學校表現還好吧?”

大學不是高中,這問題江暮平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照實說道:“我是他的任課老師,平時上他們的課不多,不太了解林為徑的情況。”他頓了片刻,補充道:“他之前交給我的一篇論文挺有想法的。”

“是嘛?”林建民露出驕傲的笑容,“這孩子從小學習上的事就沒讓我們操過心,當初說要考城大,要學法律,說考真的就考上了,我跟他媽真的是一點心都沒操過……”

林建民喋喋不休地說著,話題總離不開林為徑,其實他面對成巖的時候並沒有這麽健談,是江暮平打開了他的話匣子。

可是江暮平並不多言,只是默默地聽著,於是林建民也就漸漸地收斂了起來,不再沒完沒了地東拉西扯。

“我耽擱您做事了吧?”

江暮平搖搖頭。

“不打擾您了,您忙。”林建民轉身對成巖說:“小巖,我先走了。”

“嗯,您保重身體。”

成巖進工作室拿了東西,回到了江暮平的車上。江暮平啟動了車子,朝北城大學的方向駛去。

半道上,江暮平問:“林為徑的父親?”

“嗯。”

“養父?”

成巖轉頭看了江暮平一眼。

“林為徑告訴我的,”江暮平說,“不過抱歉,是我主動向他問起的。”

“為什麽問這個?”

“好奇,好奇你高三的時候為什麽突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