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梁輕在現代生於一個不算特別富有的家庭,但父母開明,非常支持他去做喜歡的演藝事業,生活平淡又幸福。

而他自己雖然一直是個不紅的小演員,但因為踏實努力,在圈內風評很好,也有一些粉絲,沒想到會穿到他看過的一本書裏。

他睡的昏昏沉沉,夢裏一會兒是父母坐在客廳裏看他演的電視,一會兒是他在劇組裏和老前輩們琢磨劇本和演技……

直到混亂的回憶片段終止,他的眼前出現了大片如墨般的黑暗,而唯一的光亮下站著一個人,那人身形頎長,身穿厚重華貴的冕服,轉過身望著他的時候,神色冰冷如霜,眼眸中帶著濃郁的黑色。

那人的聲音裏不帶一絲情緒:“打吧。”

梁輕忽然感覺到很疼很疼,那種落在他身上的力度大到像是要把人活活打死。

尖銳和刺骨的疼從腳踝傳到大腿,他伏在地上,咬破了嘴唇,最後從喉嚨噴吐出鮮紅的血來。

他疼到腦袋發暈,覺得自己就要痛死了的時候,梁輕猛然驚醒了。

清晨熹微日光從窗口照進來,帶來一絲清幽的花香,梁輕嗓子發幹,四肢脫力。

梁輕緩了會兒,感覺到自己背後出了一身冷汗,此刻有些黏的不舒服。他回想了一下剛才的夢,想來那應該是原主的結局。

在原主被龍傲天千刀萬剮之前,龍傲天為了報復折磨他,特意讓人治好了他的腿,又將他的腿活活打斷。

梁輕嘆了口氣,希望現在的蕭承衍,真的不要再黑化的那樣可怕了,極致的殘酷冷血真的太嚇人了。

外頭守著的陶管家聽到動靜,讓府醫過來看看梁輕的病。

府醫診脈片刻,道:“燒退了,大人已無大礙,我再寫個藥方,每日餐後服用。近日入了秋,大人體弱,切記不要再受凍,也不要過於勞神費力。”

梁輕點頭,在古代,像他這種天生體弱的應該不少,而且因為治療水平沒有那麽高,很難根治。

如果在富豪人家,仔細養著,或許能善終,如果是在窮苦人家,那可就慘了。

梁輕嘆了口氣,吃過藥後,也不敢逞強,讓人扶著自己坐上輪椅,就在門口走廊下坐著曬太陽。

他微垂著頭,眼睛微合著,神色慵懶而倦怠,精致的面容透著病氣的蒼白,在陽光下顯得莫名安靜。

陶管家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擾到他。

而在不遠處的大樹下,蕭承衍正握著掃帚,掩藏在他們看不到的暗處,盯著這邊看了好一會兒。

他向來擅長蟄伏,也知道如何快速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到最有力的時刻。

但是梁輕仿佛是個異類。

蕭承衍從來覺得,生病很正常,沒什麽值得憐惜的。

他頭一次見人不過發個燒就像是被磨去了半條小命一樣,連眼神都變得淡的仿佛沒有聲息,簡直是脆弱的要命。

昨日蕭承衍順手給人換了兩次帕子,他覺得這已經算是他生命裏做的為數不多的善事。

說起昨日,蕭承衍想起梁輕在睡夢中呢喃說的話,又想起這麽幾日來的種種,心裏不禁有個大膽的猜測。

性情大變是一方面,而且梁輕說自己沒有陷害他父親的時候,那種認真的神情不似作偽。

蕭承衍見過許多人,愚笨的精明的良善的自私的……撒謊的時候,都是藏不住的心虛。

況且那一日上朝,梁輕的表現明顯不像是已去過兩年朝會的人,卻緊張的像是第一次去,連自己不用帶笏板都不知道。

更重要的是,他沒有像前一世,流放蠻荒。

歷史仿佛在那一刻開始變化,而一切的轉折,起源於梁輕的態度。

陶管家忠心,不會往別的地方去猜。但蕭承衍不一樣。

他本就抱著懷疑的態度來到鎮國公府,恰好,他又有著重生這一經歷。所以,雖然很難令人相信,但是梁輕不再是梁輕,似乎最能解釋梁輕一切不合理的行為。

而這一猜測,讓蕭承衍忍不住生出了一些留在臨安的興趣。

他想再看看,這個梁輕還能再帶來什麽、他意想不到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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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輕閉眼休息了片刻,忽然咳嗽了起來,陣陣悶聲在安靜的前院十分清晰。

陶管家忙去找水,周圍的侍衛和經過的下人看過去,卻看見自家的鎮國公衣襟微亂,低著頭,柔軟的發絲滑落在肩膀上,掩著口鼻的手指節發白,纖細修長。

漆黑的眼眸擡起,眼角似帶水光。一時間驚為天人。

不知道誰先跪了下去,梁輕被驚動的時候,面前已經跪了一片。

他愣道:“跪我這做什麽?起來去忙吧。”

等眾人散去後,梁輕擡起頭,看見唯一留著的低頭掃地的背影,整個人都恍惚了一瞬。

幼年期龍傲天,在掃他的院子……

如果要真的如他所說,把主角送到寺廟裏去,一個未來的冷酷暴君,一日復一日清貧又寂寞地掃著滿地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