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蕭承衍曾受過許多傷,對於包紮,更是熟練而迅速。因為在戰場、或是在逃亡時,每一個瞬間都會決定生死。

然而,面對梁輕,他卻只好把動作放到最輕柔的程度。

梁輕的情緒緩下來,也或許是藥草慢慢起了作用,疼痛緩解了不少。他看著蕭承衍手指翻動,淺瞳裏都是認真,時不時兩人的手指會碰到,讓梁輕有些微微發怔。

被枉死的豫王,真的是下令將他的腿打斷的人嗎?

如果不是,原主為何如此痛恨豫王府?

但至少搞清楚了一點,那便是自己這個身份、確實是與豫王府有仇的。也難怪,也豫王案中,原主下手的最痛快也最不留情面。

察覺到他的走神,蕭承衍微皺了下眉,道:“方才梁杏與大人說了什麽?”

梁輕看了看他,沒有回答,卻反問:“人可以靠恨活著嗎?”

蕭承衍一怔,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問,片刻,才低聲道:“我不知道。”

這是實話,前世,蕭承衍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何而活。若說要有恨,他後來都將受過的苦都百倍還回去了,恨他的人害怕忌憚他,傷害他的人也得到了應有的報應。

他心中的大義和禮義廉恥早已被世間的陰暗沉浮磨平了,他比任何人都清醒,臨安的風雨和人心算計的陰險狡詐、沒有人是值得托付的。他心如磐石,卻依然未能參透自己活著的意義。

“不能。”梁輕道,“至少我覺得不能,如果一個人完全靠著恨別人而活下來,他一定過的很悲劇很壓抑。”

他穿書過來,不想要過這樣的日子。

蕭承衍看著他,微微發怔。

原以為這人會難以應付臨安風雨、陷於泥潭之中,沒想到,他遠比自己想象的更為通透。

梁輕又道:“不過,梁杏此人不對勁,我懷疑他是受了別人的指示來,目的是讓我殺你。”

梁杏只是一個小小的田莊主,如果不是背後有人授意,斷然不敢直接得罪梁輕。

而方才,梁輕被原主的記憶和情緒影響,一是梁杏蠱惑,二是自身原因。

這好比讀劇本,共情能力太強的人,會被影響的很深,後期需要做治療,才能從自己的角色裏出來。

而現在,梁輕已經成為了這個角色,自然無法避免。

如果不是梁輕性情堅毅,又能及時保持冷靜,斷腿之仇擺在眼前,他沒準真會把蕭承衍給殺了。

蕭承衍皺眉,神情頓時嚴肅起來,他們終於忍不住,要對他下手了?

臨安不是安全之地,他在鎮國公府上謹小慎微,無聲無息,即便過得不好,也會惹那些人忌憚。

準確來說,他活著,也會讓一部分人心裏不舒坦。

前世他被流放至蠻荒,那些人便換了花樣,來折磨他,也多虧他命大,受到老天眷顧,活了下來。然而仍舊因為全身上下傷痕累累、和霸道功法而傷到了根基,最後落了個短命的下場。

蕭承衍道:“借刀殺人。”

梁輕點頭:“至少可以確定的事,他們還不知道,我們已經結盟了。”

蕭承衍心頭一動,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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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探查梁杏底細的事情交給歸一後,梁輕今日受了刺激,很快覺得精力不濟。

然而躺在床上,梁輕反倒沒有睡意了,白日得到的巨大信息,浮現在腦中。

也難怪,國師為什麽要將蕭承衍送到自己府上,因為國師知道他對豫王府有最刻骨的恨意,對蕭承衍也沒有半點好感,所以給他一個泄恨的機會。

原著中這位國師神秘,卻也沒有明說陣營,但是,護短自己的這個徒弟的行為,都到了近乎扭曲的地步了,讓梁輕有些心驚。

他記得,自己的鎮國公位,也全靠國師的支持得來的。

按理說,國師應當算是自己命中的貴人。就這麽胡亂想著,梁輕閉上眼睛,迷迷糊糊睡著了。

第二日一大早,陶管家便告訴梁輕:說:“有人送了一份文書過來,想要見公爺。”

梁輕擡頭:“什麽人?為什麽還要特意送文書過來?”

陶管家說:“對方不是臨安人,是一位來自江東漳州的富豪。”

梁輕有鎮國公爵位,又是大理寺卿,官位高,府邸門檻自然就高,一般人想要拜訪,需要先經過他的點頭。

江東漳州並不算偏遠,那邊河流發達,做水上生意的多,有富豪也不足為奇。

梁輕一頭霧水:“見我作甚?”

陶管家說:“是,所以奴才問了好久,對方才說明來意,他們願花重金,要……要買蕭公子!”

陶管家的語氣裏充滿了憤慨,仿佛對方不是來買人,而是來搶人。

陶管家想到那一日在書房看到的,蕭公子與他家公爺沒點什麽,他才不信呢。

梁輕:“……”

雖然說買賣奴籍之人是符合市場規矩的,蕭月當初也親自登門提過,但沒想到,竟然還有人光明正大地,將文書遞到了自己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