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聞言梁輕愣了一下。

蕭承衍這話裏,倒像是自己的身子最是金貴,其他都比不上他重要。梁輕原本看著蕭承衍的安排,覺得他成熟穩重了不少。現在一看,蕭承衍竟是個會心疼人的。

而且有股迷人的帥氣。

梁輕思忖了片刻。

那跪著的小廝本來有些不解,等蕭承衍說完後,梁輕順勢斜靠在憑幾上,身上的毛毯滑落了幾分,他咳嗽了幾下,才擡起眼皮淡淡道:“我病著,不去。”

他的發絲垂落在肩膀上,白皙的臉龐上有明顯的病容,微微擡著下巴,漆黑的眸子依然明亮如星。

那小廝看的呆了一下,等回過神才惶恐地跪著磕了個頭,跑出去轟人去了。

那探子把事情說完了,也告辭離開了。梁輕動了動,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問旁邊的蕭承衍:“你的意思是說,我不要理會這件事。”

蕭承衍的語氣波瀾不驚:“嗯。”

不承認是最好辦的,史上有不知道多少手握重權的臣子,如果被彈劾幾句就慌張起來,那可能沒多久不是被氣死,就是累死了。所以他們一般臉皮都比較厚。

梁輕頭一次做權臣,還不太熟練。

“不過大人接下來幾日不要出門,也不要入宮。”蕭承衍說。

梁輕點點頭,又問:“皇帝那邊呢?我是不是要弄清楚,皇帝忽然決定向我追責的原因?他是覺得民怨四起,地方官加重賦稅,從中貪汙,是因為我的授意嗎?”

蕭承衍頓了一下,眨眼看向他,梁輕看他神色有異,有些疑惑道:“怎麽了?”

蕭承衍略微感嘆道:“公爺覺得自己有三頭六臂嗎?”

梁輕不解。

“既然沒有,那怎麽一邊能在臨安做著大理寺卿,私下裏還要聯絡五湖四海的州官,威脅他們要銀子呢?”

蕭承衍難得講那麽多話,語氣裏帶了點淡淡調侃的意味。

梁輕摸了摸鼻頭,有些意外:“你不相信?”

蕭承衍頓了頓,他當然不信梁輕能做出來這些,但是前世的事,就說不準了。他幹脆略過這個問題,道:“豫王……”

他一頓,繼續道:“我父親,他在世的時候便察覺,皇帝怠政十年有余,地方官考核過於寬松,沒有約束,相當於縱容了他們,私下裏已經貪的無法無天了。他們為了拿到更多,便會主動聯絡、賄賂京中的高官,讓自己高枕無憂。”

那些人,都精明得很。蕭承衍如果不是在前世在江湖沉浮,見過不少面容憎惡的地方官,根本不是什麽百姓父母官,而是吸血蟲。

梁輕微微睜大眼睛,他明白蕭承衍的意思,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層面上去。

蕭承衍想了想,懷疑自己是不是言語太重了,一下子揭開最醜陋陰暗的一面,梁輕會接受不了。

蕭承衍拆開話題道:“時辰不早了,公爺該休息了。”

梁輕將身前的茶碗蓋上,淡聲道:“如果豫王在,是不是會有更好的處理辦法?”

沒想到他如此不避諱地提起自己的父親,蕭承衍頓了頓,他一直不太確定,梁輕在豫王案裏究竟扮了個什麽角色。

如果在前世,他確定對方是陷害豫王府的幫兇,但現在不一樣了。

蕭承衍看著梁輕的眸子,很幹凈,很坦蕩,因為久久得不到回應,疑惑地偏了下頭,下巴擡了下,露出流暢漂亮的下顎線。

蕭承衍不知道為什麽,陡然生出即便對方有負了自己、也要將人控制在身邊的想法。

“世事無常。”蕭承衍想了想,低聲道,“公爺已經做的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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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沒想到第二日,禮部侍郎宋子真,也跟著狠狠參了鎮國公一本,他在貪汙受賄勾結地方官的罪名上、加上一條為人放浪、目無王法殘害忠良。

最後一條罪過就有些微妙了。

皇帝都生氣不起來,最近一次殘害忠良,怎麽說都得算上自己一份。

因此在宋子真義正詞嚴說完後,皇帝輕描淡寫地只回了一句:“派刑部的人,去鎮國公府上問問,到底怎麽一回事?”

皇帝毫不重視地一揭而過,讓宋子真氣的差點在朝堂大殿內摔折子。

當日下午,刑部果然派了人過來,然而刑部本來就是梁輕的勢力範圍內,來的兩個小官連口茶都不敢多喝,呵呵笑著在大廳內站著等了一炷香的時間,就主動告辭,臨走前還拉著陶管家說:“我們就是奉了皇帝的命令過來看看,讓大人好生養病著。”

與此同時,歸一也回到了鎮國公府內,因為前院有人,歸一直接從梁輕屋子後頭破窗而入。

正好跟在換新炭火的蕭承衍對上了目光。

蕭承衍的神情冷的像最冰的寒冬。

歸一的所有動作頓時停止,目光帶著警惕,不是對方冷淡,而是對方身上那一股驟然暴起的殺意。

“什麽動靜啊?”好在裏頭案桌旁的梁輕擡起頭,眉頭一挑,“歸一來了?”